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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 129 章(1 / 2)

整座水族馆表演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方圆几百米,一时间全都安静得就跟死了一样。

.......沉默极度窒息而压抑。

一直持续到了松田一松手,整柄潜/水/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那声音像是什么信号。

一群傻着的警察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仿佛暂停的电影再次旋转,千叶立刻扑上去一脚踢开匕首压住犯人,有人在逃,有人在尖叫,两侧刑警喊叫着涌上来,一把拖住中间的两个人迅速向后撤。

无数叫嚷和混乱的咆哮中,成步堂薰被死死压在那个漆黑坚硬的怀抱里。

只感觉有温热滑腻的液体在顺着他的脸往下淌。

“没事吧警部!”

“手——他的手在流血!妈的怎么这么多血快叫救护车!快啊!”

薰仿佛是沉在一片漆黑的深海里,隔着水面,朦朦胧胧地听见四周爆发出嘈杂,急匆匆的脚步来了又离开......

不知怎么地......

那柄刀刺破指缝,血飞溅出来的画面依然那么鲜明,那么深刻地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仿佛是一道灼烧着的无法抹去的痕迹。

他莫名感觉喉口发紧,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那些尖叫和慌乱在嗡嗡作响的耳膜中逐渐模糊,融化.....混合着脸上的血,此时那个拼命搂住他的拥抱,让他在一瞬间似乎再次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哽咽着的嗓音。看不见的医院惨白的墙,看不见的剪刀冰冷锋利的反光,和着眼前那世界上最可怖的,永远虚无一片的黑暗,全都在此时忽然铺天盖地地降临回了他的身上。

即使是他依靠着的,拼命想给他温暖的那个怀抱。

也在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黑暗,黑暗......

与黑暗。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紧紧扣着对方肩膀的手指不自觉地屈起,但指尖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宿主——你醒醒啊!!】

系统急得不行,干脆把自己的音量调到最大:

【醒醒!你看清楚你现在到底是在哪!!】

【喂——喂!!】

成步堂薰终于猛地回过神!

他睁开眼睛,头顶上的聚光灯无情地打下来,将他此时苍白的脸色映得异常分明,却也强迫般地将他从过去的回忆中彻底剥离了出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压着狠狠摔倒在了舞台上。

撞得后脑生疼,身前有两只胳臂死死环抱住他,纹丝不动,四周全是不知所措的围观人群。

“松田.....?”

薰咬牙想爬起来,然而手刚刚碰到对方的肩膀——

他猝然顿住了!

他这才惊觉此时自己掌心下的那具身躯是真的在抖!那根本不是他回忆里的幻觉!

“阵平.....松田阵平!你怎么了?!”

薰脸色剧变,立刻伸手去把他扶起来。

然而那人钳制住他的胳膊却仿佛是无法挣脱的绳索,在此时死咬着牙不吭声,只用自己发着抖的身躯努力挡住他,那是一个全然保护的姿势,可他露在光线下的那一小片皮肤却又浸透了冷汗,沾湿了旁边柔软的黑色卷发,衬得整个人愈发惨白破碎。

这是属于松田的,但是在这之前.....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见过哪怕一眼的姿态。

怎么了这是??!

成步堂薰仿佛被针猛地刺了一下,只能用指节安抚性地抵上他湿漉漉的脸侧:

“没事了.....快起来!你的手怎么样了?”

对方终于给了一点点反应。

但那反应却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好像在面对什么极大的危险一样,几乎用自己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了。那种仿佛处在剧烈危机中的本能抵抗吓到了所有人,薰终于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松田不对劲。

他的状态其实根本没比萩原研二好多少,只是从他们第一次再见面开始......这个人就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的内心做着抵抗,包括他将他拖进房间里谈话,又要带着他出来走动。

他在用他的努力,来确认雨宫薰是“可以被保存的”。

确认他是“安全的”,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薰无法分辨,很难说他的这种努力和抗争到底是为了将雨宫带出阴霾,还是在这同时也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

但是,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松田阵平一贯的作风和骄傲的自尊没有允许他在这个时候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也在掩饰着,安静地等待着珍视的同期,可以再度与他们正常交流的那一天。

而在此之前。

他需要做的只有给薰一个一切如常的正常的环境,带着他重新接触世界,以及保护他——

直到那个犯人将利刃挥向了雨宫。

......这群人一个二个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步堂薰从额角到脸侧都绷得非常紧。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其实也隐隐有些抖,狠狠给了千叶一个眼色,示意他把闲杂人赶紧疏散开!随后一边顺着他凌乱的卷发,指尖擦过那片苍白的皮肤,引着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躯体,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看,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薰轻轻地说,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似乎慢慢回来了一点:

“已经安全了,没有人能伤害我。”

松田睁开了眼睛。

那双蓝眸终于冷静了下来,仿佛刚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一样,恢复了正常。

他忽然猛地松开他,不太愉快地“啧”了一声,看了两眼自己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声地骂了几句。

随后直接站起来就朝外走。

“千叶!”

松田满脸不快,站在门口:

“人呢,都跑哪儿去了——千叶!千叶!”

然而,有人忽然握住了那只他随意摆弄的受伤的右手,止住了他继续向前的步伐。

“你还在乱动什么!”

成步堂薰的语气有点他从未见过的恼怒:

“千叶和救护车在门口等你!快点去医院,有什么事都之后再说!”

*

米花中央医院。

救护车从水族馆一路风驰电掣冲到目的地。

松田阵平骂骂咧咧地被几个刑警合力抬下来,看起来反倒是这里最不紧张的一个。然而,还没等他跑路,就立刻被千叶和伸一个不畏强权,以下犯上的动作按住了,直接无情打包塞进了诊室,等待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拍片。

剩下的警员很快就散了。

毕竟就算头儿受伤,也不代表他们的工作量能够有所减少,该审讯的该做笔录的都跑了起来,做不完就等着被资历更深的目暮警部按在办公室里睡桌子吧!

但是一个原本那么简单的普通案子,最后居然演变成了这种鬼样子,也真是够伤脑筋的......

科室外面的走廊上稀稀拉拉站着一些其他患者。

千叶一边叹气一边往外走,却在快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被一个声音轻轻叫住了。

“千叶刑警。”

“嗯?”

那声音非常陌生。

千叶一回头,看见原来是刚刚和松田警部一起从车上下来的那个年轻男人还没走,好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一样,坐在电梯对面的长椅上。

“他怎么样了?”

成步堂薰戴着墨镜:“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我是说阵.....松田警部。”

“哦,那个啊。医生说算他运气好,没伤到神经和肌腱,但是考虑到掌心的创面比较大,应该做个缝合的小手术就没事了。

千叶和伸弯下腰,好像是想看清他脸似地下意识凑近了一点。

但是到最后也没在记忆里找到丝毫和眼前人匹配的记忆:

“那个,冒昧请问一下,您是警视厅哪个部门的?”

“.....不用在意我,私人朋友而已。”

成步堂薰抬了下眼皮,安静扫视过眼前的年轻刑警,微顿一下:

“你是新来的?”

薰说这句话已经非常习惯了。

对于他来说就只是一个非常平常的语气。

但是,落在千叶耳朵里,却不知道怎么地仿佛触电一般窜过他后背!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松田的“私人朋友”,可他却下意识地像是面对上级一般,本能地就迅速挺直了脊背,当场一敬礼:

“是.....是!”

千叶忽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闭着眼睛就开始劈里啪啦喊:“我是在三年前入职的千叶和伸!目前正在搜查一课强行犯三系任职!警衔是巡查部长......咦?”

等等,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要搞的跟领导视察一样?

然而他刚刚那巨大的一嗓子,也简直是给整条走廊的人都喊得回了头!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看过来,千叶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绿,感觉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把自己就地埋了。

“对!对不起......”

他连忙掩饰性地在对方旁边坐下来:“我没吓到您吧?”

“没有,没事。”

薰轻轻摆了摆手。

但他们此时也就隔着个肩膀的距离,千叶盯着他惨白的快跟头上的灯一个颜色的侧脸,忽然有点担忧地问:

“那个,您....您真的没事吗?”

千叶的语气已经在尽量委婉了。

但实际上,他已经在想直接喊救命了!这人的脸色简直比刚才进去的松田还难看,他真的生怕自己刚走,这人就倒下去,到时候医院急诊喜迎新业务.......

“不用在意,我一会儿就走了,你当我没来过就行。”

成步堂薰只摇了摇头,说:“我再叫个他朋友来这里看着他......他手术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手术?”

千叶愣了一下:“松田警官说先随便给他包扎一下好了,让医院给他安排在周末休假的时候再做......”

“现在就做。”

成步堂薰斩钉截铁说道,敲打短信键盘的动作一刻没停:

“他以前是排爆警出身,那双手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怎么会想到要用手去挡刀,这个乱来的......”

“嗯,好像他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千叶搓了搓手,随口道:“之前他幼驯染萩原警视好像说,他高中的时候也直接空手去抢别人失恋女生手上的刀,也是搞成这个样子,还说什么是要让她看到血了才知道害怕.......”

千叶好像忽然被一阵无形的力卡住了脖子!

咯——!

他霎时间立刻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旁边阴恻恻的凝视让他浑身动也不敢动,但也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说错了什么。

“......”

成步堂薰没吭声,只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安静地落在了自己摊开的掌心上。

.....笨蛋。

他自己的手因为幼年长期营养不良和各种原因,发育得不比正常成年男性那么宽大厚实。

甚至还因为在这个世界长期战斗的缘故,而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看起来实在不太美观。

但是,在那布满伤痕的掌心上。

他却似乎能看见一道不存在的伤疤,从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里,一直慢慢向下延伸......蔓延过男人宽大的手掌,即使是愈合后,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笨蛋”?

成步堂薰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的人声,风声,和人群来来往往的动静逐渐淡去。

时空遥远而沉寂的风呼啸着吹来,洗去一切画面。

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过来,眼前的视野忽然开始变得模糊,发黑,鼻尖只能嗅到医院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仪器嘀嘀的嗡鸣都被迅速淹没在了杂乱和尖叫中——

“住院三楼那个小孩又开始了!谁又跟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现在这个状态还根本.......医生,医生!”

砰!

病房的门被人“呼”地推开。

面色极其难看的医生和护士在一瞬间鱼贯涌入,女护士连忙把装着震惊的托盘在床边放好,下一秒却差一点被直接掀下去!

“先别靠近他!”

医生一个箭步冲上来抓着护士往后。

他的视线严肃阴沉,在此时投向了病床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那个男孩的体型,在同龄人里可以说是非常瘦小了,现在就算说他是女孩可能都有人信。此时正像只遇到了危险的刺猬,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拼命缩成一团,躲在病床最靠墙的角落里,整个小肩膀不停地,不停地战栗着。

刚刚那声几乎响彻整层楼的——堪称凄厉的尖叫就是他发出来的。

护士想往前走一步去安慰他。

但是那小孩就好像早有预感一般,拼命地向后躲,整个人“哐”地撞在墙上,顷刻间抖得更厉害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

医生听见自己身边传来声音,这才注意到自己旁边似乎有人在。

站在床尾的有两男一女,好像是之前把这孩子送来的家属还是警察还是什么的,反正他们中好像有负责这孩子的案件的公安机关的人。

“你们跟他说了什么?”

医生像是忽然找到了原因,语气不太友善:

“他现在的情况虽然说是相对稳定很多了,但是还没到可以跟他提之前的事的阶段!我能理解警察要问情况,但是也稍微再等几个月再来吧!”

那个女人的眼眶已经完全红了,眼泪都在打转:

“我和成步堂哥不是警察......”

“不是警察那更不行了啊!”

医生头疼欲裂,烦躁之下有那么几秒没注意到身后:

“总之,这事情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么个情况!他整个对于陌生人的攻击性都还是非常强,那个明显是心因性的眼睛也没好,实话讲我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

哐啷!

忽然觉,他的背后却传来了什么铁盘被打翻的动静!就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片刻里,那个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床边,从那张放镇静剂的铁盘里,摸索着抓起了一把相当锋利的剪刀——

所有争执声唰地戛然而止!

像是血液都冰了......他们僵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直起身子,手心里的剪刀逐渐举起来,将雪白而冰冷的尖端指向外面。

“不.....不......”

场面猝然一凝,随后“轰”地直接炸裂了开来!

“谁他妈把剪刀放在那里的!”

“抢下来,快抢下来!!!”

“安保——警察!警察呢!警察人呢!出事了啊!!

那把医疗剪刀是临时借用的手术剪,通体崭新发光,整个刃口锋利得简直能当镜子用,仿佛随时就能带出血来!

在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小孩,和一把能轻易切开人体的手术刀的威胁下,一时间居然没人敢动。

医生像是看得呆了,但是经验所导致的一股更可怕的预感却在这个时候席卷了他,嘶哑着:

“别....冷静点.....你别......”

男孩没说话。

他就像个哑巴一样,在此时机械性地举起了那把剪刀。

但那柄刃却没有再朝着外部。

而是仿佛要坐实医生的恐惧一般,在空中慢慢地转了个向。

“别.....别......”

可下一秒,男孩忽然猛地一用力,那柄刀尖就直直地朝着自己的喉咙刺进去!

“不要——”

女人的惨叫,护士的尖叫,还有其他人混乱崩溃嘶吼在顷刻间彻底炸锅了!

可他被浸泡在黑暗里,像是已经感觉不到四周的一切了,毕竟他那么小,手到肩膀也只有那么小的一段距离,从刀尖逼近到刺穿自己的喉管,可能只需要一秒.......

噗嗤——

然而,先到来的却不是疼痛。

那感觉倒比较像是开着车硬生生撞上了隧道的墙壁,一具坚硬有力的手在此时用力攥紧了他的剪刀,刀刃从那个人的指缝间穿过去,当场就割开了他的掌心。

然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死死握着没有放开。

“成步堂哥!!”

后面的女人想冲上来,却被另一个人用力拦住了。

“对不起......我们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男人在他面前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爽朗,也很温和,即使能从他的呼吸里感觉到烧灼的痛,可是依然在很努力地,希望能够在孩子面前微笑:

“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你应该值得一个更好的环境,想给你一个更好的童年,如果能够让你慢慢忘记之前的那些事就最好了......”

男孩好像猛地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男人被刺破的血飞溅在自己脸上,手上,身上,一时间仿佛是在等待拳打脚踢落下来一般直接定住了。

“啊.....应该没关系的。”

男人淡淡地瞥了自己的手一眼,没什么反应。

反而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

“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放松一点,好不好?”

他宽大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摸过男孩瘦小紧绷的背脊。

那个孩子圆睁着涣散的眼睛,冷汗,眼泪,凌乱地沾湿了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在这个时候也好像终于稍微回过了一点神,松开手.....

剪刀“啪”地落在床底下。

“好了,好了,不怕啊.....”

男人紧紧搂着他,还沾着血的五指轻柔扶过他的发丝:“没事了....都过去了,你以后都是安全的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

“.......”

“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提出一个请求。”

说着说着,他忽然顿了一下。

男孩感到那双温暖而颇有安全感的手臂更加紧地抱住了他。

他贴在男人的肩头,感到他好像忽然有点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