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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第 165 章 魔幻现实主……(1 / 2)

从警察学校回来以后,佐藤美和子接了个电话又急急忙忙奔赴现场,只留下松田一个人去取了初步搜查报告,然后逆着嘈杂的人流,近乎逃避似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出于一种忽然潮水般翻涌上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吱呀——

宽大转椅靠背被向后挤压出一声轻微的响,办公室里的气息似乎还透着淡淡的熟悉感。

松田阵平仰躺着,滢蓝的瞳孔定定地望着头顶雪白的吊顶,和中央明黄如月的灯,有些疲倦地用胳膊遮挡住了所有刺痛的光线。

有关于两年前那场惨剧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

人在高度刺激下很难详细地刻录细节,他只记得自己的状态差到一定程度,对于一切事后的询问和笔录一概不配合,差点跟公安高管在病房里当场打起来。之后就一个人把自己锁死在了公寓里,警视厅叫他回去不理,萩原姐姐带着弟弟和他亲爸来敲门也不理.......

最后还是佐藤气得干脆三枪轰了他的门锁,强制把他从那个黑暗的卧室里拖出来了。

在恢复工作的第二个月,松田接到了警视厅的升职指令。

那张调令在他眼里仿佛沾着血,简直是一种堪称极端荒谬的讽刺,直接把他灵魂里根本还没愈合的伤“嗞啦”撕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他想拒绝的,不仅想拒绝,甚至根本没什么勇气去看那间被分配的办公室的门牌号,有那么一刹那甚至觉得自己干脆辞职算了。

然而就在当天,一年多没见的去执行临时任务的诸伏景光,竟然不知道那根筋抽了,突然顶着巨大的风险给他打了电话,在他崩溃的骂声里强行把人安抚住了。

那个人告诉他这是阿薰当年没能走完的路,他们要带着他的那一份继续走下去,去看看那些在曾经的梦中,还没来得及抵达的地方——

诸伏景光的声音嘶哑,但语气还是这些年始终如一的温和。

景光是真的很想安慰同期,可导致的结果却是彻底把那些封存于心底的泪水全部挤了出来。为什么等到我们可以真正并肩的时候,所留存的已经只剩下了一道幻影。

煎熬难诉的情感,亲密相贴的温热躯体,从青春中萌芽的爱意随着时间洪流迁徙周转,逐渐化为铭刻在生命中的习惯,每呼吸一下就要带出一道伤痕来。

那个陪着他们一起走过最难忘的年少时代的人慢慢地教会他克制,教会他照顾,教会他爱,但也教会他如何用一生也无法忘记你。他每天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将椅子转向窗外,透过那扇薰曾经也无数次停留过的玻璃看着外面的日升月落。

似乎还能穿越这如歌般逝去的飘渺岁月......

轻轻地,抚摸过那人伤痕累累的脸颊。

松田阵平坐起来,把那份刚打印出来的搜查报告翻了几页。

却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

他无法控制地又想起警校里那批和新生小树一样的学生,眼睛里的光干净明亮,但也单纯又天真,有一种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很难说他们当年在教官和其他警官的眼里,是不是其实也是这样的。

哔哔——哔哔——

“嘶.......”

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些了?

连绵不断的内线电话的铃声猝然炸起来!

松田阵平这才猛地收回心神,头疼似地揉着眉心,边顺手接起听筒:

“喂?”

“松田警视,抱歉打扰您!那个,是这样的.......”对面是警务急切的嗓音,“刚刚萩原总队长冲到我们这边问您在哪,我们就告诉他您在办公室,然后他又直接杀到——”

然而对面话音未落,松田反锁的门就突然跟地震似地哐哐哐晃了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稀里哗啦,仿佛是有人在从皮带上解钥匙,自顾自地捅进锁眼里转开他的门,但松田看着一切的发生,仿佛已经习惯了,倒是依然没什么表情地:

“.......已经杀到我门口了,谢谢你,再会。”

哐啷——!

松田挂断电话,正看见幼驯染大步走进来,二话不说把一份笔迹鉴定报告和原件直接拍在了他的桌子上。外面春季澄澈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映得白纸和他的手背都亮得刺目,但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hagi,你倒是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里扔。”

“你都不问问我这是什么吗?”

萩原研二今天好像刚开完会,难得地穿了全套的深蓝警察制服,肩上的金色麦穗随着他弯腰倾身的动作簌簌晃了几下,整个人难得地严肃,几根手指压住报告的一角:“笔迹鉴定结果,两份字体完全一致!特殊笔画有95%吻合,基本可以确定出自同一人之手!”

松田皱起眉头,这没前因没后果的,像是完全不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冷静点,你在鉴定谁的笔迹?!”

“........”

萩原没有立刻回答,依然维持着那个撑在他桌面上的姿势,只有表情似乎发生了变化。

他笑起来。

但那个笑却透着一种酸楚,声音几乎是从齿间发出来的:

“我说是‘他’的笔迹......你相信吗?”

“他”.......?

——.......什么??!

刹那间松田阵平只听自己耳膜“轰”地一声巨震!

都根本不需要解释这个“他”是谁,松田猛地抬起头的动作和猝然紧缩的瞳孔直接轰然撞进了萩原深紫的眼眸里!

他的视线一下变得非常怪异,目光几乎在质问,捡起那份报告看了几眼,抬手抛回去:

“这你哪来的?!”

“我应该跟你说过的,我前几天在酒吧碰见了一个人。”萩原的指节在桌边攥得发白,“我感觉他长得和阿薰以前很像,想跟他搭话,然后他就给了我这行字......”

长得和薰.....很像?!

这怎么可能??!

松田紧盯着那张只简单写着“希望你能幸福”的字条......可就在视线接触到字迹的一瞬间,一股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熟悉感猝然蔓延!

他的脑海里在霎那闪过无数印象,但那种感觉也只刚刚产生就被他自己狠狠压了下去,这太荒谬了,根本就是纯扯淡:

“不可能的事情,你冷静点,hagi.......”

“那个不可能是他.......”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那个按理来说不可能是他!”

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还带着油墨的味道。

萩原研二目光沉凝,指节用力压着那滚热的纸面:“但是小阵平,这个笔迹也确实是阿薰的没有错......我在这几天找了无数鉴识课的人,科搜研的人,甚至跟着他们去找了退休的专家做笔迹鉴定,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过了这么多天才来找你说这件事?!”

“那你想说明什么?!”

松田阵平搭在扶手上的掌心已经不自觉地攥紧,手背上暴起青筋。

他在这几年其实一直都非常抗拒去聊起当年的事情。

但这次却难以控制地将自己逼向了那个方向,说起这个话题所牵动的神经逐渐将心脏拉扯出一片无法抑制的钝痛:

“只是一份笔迹而已,又不是没有模仿的可能性!你要怀疑他不如怀疑组织残党是不是东山再起了!要知道公安当年根本没有找到琴酒和伏特加任何的踪迹,基安蒂和科恩也跑了,这批混球万一再凑在一起,鬼他妈知道能干出什么事——”

“可是他身上的感觉很熟悉,我真的感觉他很熟悉,小阵平!”

萩原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我知道,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毕竟我们当时都是亲眼看着阿薰他.......”

——!

气氛轰然凝固!

松田的眼睛猝然盯住他,眼底的红血丝爬上来,他知道对方马上要说什么——

毕竟,他们当时都是亲眼看着薰死的。

看着他满是鲜血的破碎的尸/体被包裹上冷气,又在葬礼的那一天,被十数个入殓师精心打扮回了他还活着的时候的模样——

用颜料遮盖住被侵蚀的皮肤,用画笔修复伤痕,调整面容,无法修复的部分让鲜花遮挡住,试图让时间倒退回他曾经还最漂亮的时候,那样在最柔软的玫瑰和百合环绕的棺椁中,安静地阖着双眼。

就好像,已经永远不会再有任何伤痛和烦恼了一般。

松田的气息开始发颤,他握拳的指甲紧紧掐进了肉里才没让自己抗拒出声,努力克制着情绪:“抱歉,但是我暂时真的还不想聊这个.....”

“........”

萩原研二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捂住额头:

“.....求你了,小阵平,你以为我就想吗?”

萩原现在一回想起那段一边处理阿薰的后事,一边照顾生命体征垂危的幼驯染的时间都还会生理性地感觉头晕目眩。

那对于所有人都是没法遗忘的最沉重的过去,回忆起来简直都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耗尽这辈子的勇气才熬过来的.....后来又是已经麻木到了什么程度,才心绪毫无波澜地去参加了挚爱的葬礼,甚至为他献上了一束飘扬的大雪一般,那么纯洁美丽的白玫瑰。

萩原说:“但是我真的在那天好像感觉是阿薰回来了,在这之前,不管和他长得有多像,我都从来没有过那样强烈的感受........”

“那你是撞鬼了?”

松田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已经完全是本能地抵抗,后牙咬紧:

“阿薰回来了,然后希望你能幸福,又默默地离开,很符合那家伙的做事风格。”

“不,不是那种感觉,他看起来比那时候还要小一点。”萩原摇头,“我看见他的时候,能感受到他好像过得很好,他身上已经没有在他死前的那种已经完全被绝望吞噬的感觉了,我总觉得.......”

他忽然顿了顿,喉口隐隐漫上一丝哽住的酸涩。

“我总觉得.....他现在,好像过得很好。”

“比以前,从来,都好。”

办公室里再度陷入了安静。

有好几秒,他们都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说任何话。

因为萩原说得太真切,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所有人简直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存在着一个很年轻,很幸福,被爱包围着的薰。

仿佛是从那个最深重的苦难之中所诞生的唯一幸运的分支,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掩藏着罪恶的城市里。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

“可是你这.....完全说不通啊。”松田开口艰难,“怎么可能会还有一个阿薰?之前他二十五岁那次没有身体还勉强能解释成公安作祟,但这次我就在他身边,所有人也都亲眼看见遗体了,无论如何都没可能啊。”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萩原明显非常头痛,他其实要说服自己去调查,并且承认这件事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根本没人能轻易走出当年的那场阴影:

“这又不是什么漫画......难道还真的能存在平行世界吗?”

“平行世界?”

“嗯,就是那种二次元的漫画里经常有的,小阵平你真是被工作荼毒太久.....居然连这种设定都忘了。”

萩原手指抵着下巴,边思考边组织措辞:“我这样跟你解释吧,如果把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定为‘主世界’的话,平行世界就是主世界的‘番外篇’。”

“——是如果主世界中的一些世界线变动的话,人物可能会拥有的故事:比如阿薰可能甚至都不叫这个名字,也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那他就可能拥有完全不一样的全新的人生,所以也就有可能给我那种熟悉却又更幸福的感觉.......”

松田:“你这岂不是更魔幻了......魔幻现实主义是吧?那你说我们现在到底是活在什么地方?”

“我又没说这就是平行世界,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萩原被他怼得莫名其妙,“你难道自己搞不清楚你到底活在几次元吗?”

“等等,小阵平你不会其实是动摇了吧?这怎么可能的事——”

“闭嘴啊,这个话题不是hagi你先挑起来的吗!”

松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也不知道自己都三十岁了怎么还在跟幼驯染吵架:

“啧,本来就不可能!这世界上绝对不可能会再有什么另一个阿薰,这都是你的幻觉......”

“——接下来将播报本台新闻。”

就在这时,警视办公室里那台原先一直被默默地开着轻音乐当背景音的电视机里,忽然响起了预告天音的声音。

音乐节目结束,显示器上的色彩转换,很快切换至了午间新闻的演播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