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岑不说话。
她们应该早就认出来了。
孩子上山一个一个排着上的,她和阿弟的服饰不同,面庞陌生。
敢住在南昭国境外的南昭国人,能简单到哪里去?
“哪国人都好,生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有咱们百姓在受苦。”
刘嫂感叹了一句,宋岑仍是不搭话。
刘嫂也不恼,只一路上说些宽慰的话,眼底里划过的是不明的算计。
等在山里对接上了南昭国士兵。
一个士兵先行回城通报,几个士兵又带领着村里人进卞安城。
到了卞安城内,卢家村的孩子和女人都被安排在一个院子里。
士兵正欲离开,刘嫂却叫住他们:“军爷!这个小子和他的小弟是燕国人!”
士兵听言,抽出大刀就想过来架宋岑的脖子。
宋岑故作一脸慌张的模样,跪在地上,说的是一腔平正的南昭京都口音。
“小人不是燕国人。五年前,小人一家从京都去昭邯城拜远亲,一家子被劫匪杀的杀,卖的卖……小人跟阿弟被拐了去燕国,受了好些苦才逃回来,阿弟受了惊,如今六岁都还不能开口说话。”
说罢,还用衣袖擦了擦垂在面颊上的眼泪。
士兵听着这熟稔的京都口音。
又看着紧挨在宋岑旁边发颤、张开嘴却出不了声的宋明珂,心里已经有了说法。
但在燕国出兵这紧要关头也不敢随意放人,便先将宋岑和宋明珂关到了另一个小屋。
小屋外仅一个士兵,属实有些瞧不起人。
屋内仅一张床、一张桌、两盘饼和两壶水。
宋明珂的身子也不再发颤,从兜里摸出银簪将水和饼验过之后,看了一眼宋岑。
宋岑点头,两盘饼飞快地被消灭掉。
宋岑将兜里揣的九节风掏出来,用手尽可能揉碎了之后,敷到自己和宋明珂脚底。
“我说,两个被拐的小娃还要看守个啥?这些年,燕国拐咱们小娃还拐得少吗?”
“没办法,这关头,万一出了事,谁能负责?等这风头一过,送回京都便是。”
“也真是可怜,回了京都,也没有家了。”
“你别说了,我都有些想家里的娘子和母亲了。”
宋岑听见门外士兵换班时的对话,对宋明珂摇头,声音放得很低。
“南昭国十三州一百三十五郡,进出城池皆需通关公文。”
宋明珂知会了宋岑的意思,只等着南昭军打退燕军后,把他们送去南昭京都。
只一点,宋岑有些想不明白。
燕军竟突然对南昭出兵,前世她这会应当在卫国,也不知晓这些事。
燕国一个算得上贫瘠的国家,南昭国地大物博、有近八十万精良铁骑。
燕帝也真是昏庸,罢了,若是不昏庸,怎么会不听清臣劝诫呢。
宋岑与宋明珂在这屋子里呆着,有吃有喝,除了如厕外,不让出门。
三五天时间,门外的士兵也与宋岑姐弟混了个熟,毕竟都是“南昭”人,姐弟俩看着也可怜。
又过了几天,燕军就被赶回去了,还割了两座城,送了珍宝美人给南昭国。
宋岑素来重礼德,也不免骂一句,燕帝真是脑子有病。
一日,士兵喊着宋岑,说将他们安排进回皇城的商队里。
还给了一份卞安城补做的通关公文和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的盘缠和炸饼。
宋岑又开始掉眼泪,嘴里不停说着感谢的话,还想下跪,士兵拦住不让她跪。
只有宋明珂知道,他兄长惯是会骗人的,以前他与兄长为嫡庶之争,受过不少阿爹的打骂。
当然,被打骂的只有他。
如今家破人亡,竟只有兄长与他相依为命。
两人反倒开始互相疼惜了,真是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