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皇后要去劝降的事杜若宁没有告诉杜关山,因为不想让他分神,决定等他启程之后再让陆皇后去。临行前一晚,杜若宁抽空回了趟国公府,想赶在父亲走之前和母亲把话说开,免得她又一个人在家里以泪洗面。
江潋要留在宫里坐镇,不能陪她一起去,便派沈决带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人沿途护送。
定国公府提前接到通知,家人们全体出动去大门外迎接。
阴了一整日的天色在黄昏时转了晴,夕阳挣扎着赶在天黑前出来露个脸,很快又坠入西山,徒留一片没着没落的惨淡晚霞。
杜若宁下了马车,就在这样的惨淡晚霞里向着站在最前面的云氏走过去。
云氏一看到她的身影,瞬间红了眼眶,看着她大步走来,一时不知道该跪下叫公主,还是该将她搂在怀里叫宁儿。
犹豫间,杜若宁已经走过来,提裙摆跪在了她脚边。
“阿娘,我是宁儿,我回来了。”
云氏捂住嘴,眼泪滚滚而下。
这么多天了,她自从知道真相后,没有一天不流泪,没有一天不乱想,她想不明白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现在这个会说会笑会撒娇,会弯着眼睛叫她阿娘的是长宁,那她那个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的若宁去了哪里呢?
她是永远离开了吗,还是像长宁一样,住进了别的身体里,成了别人的孩子,她会记得自己这个娘吗?
她不怪长宁,因为这是上天的安排,不由得长宁做主,而长宁的到来,也确实让全家人走出了十年的阴霾,这个家也因为有了她,变得前所未有的欢乐。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接受这个事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长宁,甚至不知道再见面该叫她长宁还是若宁,而她会不会还像从前那样叫她阿娘。
所以,尽管她每天还是会揪心揪肺地想她,却不敢提出让她回来的话,她没有勇气面对这些未知。
现在,长宁自己回来了,跪在她面前,一声阿娘就喊碎了她的心,而她这些天的痛苦,纠结,迷茫,不安,也因着那句“我是宁儿。我回来了”统统化为乌有。
她想,不管她是长宁,还是若宁,都是她的宁儿,都是她最心疼的小女儿。
就像孩子他爹说的那样,我们不是少了一个女儿,而是多了一个女儿。
“好孩子,快起来吧!”她弯下腰去扶杜若宁,眼泪落在杜若宁的发间。
杜若宁没有起来,双手撑地,向她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阿娘,宁儿不孝,从前对您多有欺骗,请阿娘责罚。”
云氏泣不成声,用力将她扶起来:“快起来,地上凉,小心冻坏了,阿娘知道你是情非得已,怎舍得责罚于你,你如今身份不同,万不可再行此大礼。”
杜若宁起身,顺势偎进她怀里,抽泣道:“身份再不同,也是阿娘的孩子,阿娘你别不要我,别不管我,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不能没有阿娘。”
云氏再次泪如泉涌。
全家人都在后面跟着抹眼泪。
“连阿爹也可以没有吗?”杜关山在旁边酸酸地问了一句,又拍着心口道,“唉,我这当爹的心都凉了。”
母女两人正哭得感天动地,被他一句话弄得啼笑皆非,后面跟着抹眼泪的家人们也都忍不住笑出声。
云氏气得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可是我伤心呀!”杜关山唉声叹气道,“我女儿都不要我了。”
云氏恨得牙痒,懒得理他,拉着杜若宁往里走:“走,咱们不理他,你祖母还在后面等着见你呢!”
杜若宁应了声,和大伯二伯家的亲人还有自家的两个哥哥一一打了招呼,一行人便都簇拥着她去了杜老夫人的院子。
祖孙见面,又是一番执手相看泪眼。
杜老夫人起初也是和云氏一样不能接受,难过了好几天。
如今看到孙女还是和从前一样娇俏可人,笑起来眉眼弯弯,乖乖巧巧地拉着她叫祖母,纠结许久的心结便也散了。
天意如此,她们除了接受还能怎样,只希望老天爷再发一回善心,让她那个可怜的傻孙孙再投胎一个好人家。
一家人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天话,杜老夫人说杜关山明日就要出征,让他们一家人回去好好吃个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