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边的枯树枝桠,突兀地伸向苍白的天空,毫无星点绿意,明明是春天,却衬托出一片深秋似的萧索。
凤临宫的宫道上,国丧的白幡遮天蔽日。
可是,与凤临宫相隔的万寿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香炉古琴,金碧辉煌。
每天都是香火不断,琴音绕梁。
小太监们忙着给太皇太后炼制丹药,各种延年益寿,强身健体,长生不老的丹药,也有穿肠烂肚的毒药。
太皇太后痴迷炼制丹药,喜好音律,整日沉迷在这奢靡的纸醉金迷中。
太皇太后这一生,经历大南五次皇权更迭,这万寿宫,早已是皇宫内最坚固,最奢靡的所在。
是各方势力相互制衡的交点。
虽然顾霆霄掌控着皇城司和崇政院,拥有绝对的硬实力,但人心才是这波谲云诡的纷争中最隐秘的所在。
多少人葬送其中不自知,而太皇太后却安然到如今。
每一次皇权更迭,这万寿宫仍然一如往常的奢靡安静。
即使顾霆霄当权后,也没有动它一毫,甚至,它好像被顾霆霄故意遗忘了一样。
此刻,那高高的宫墙间,萦绕着靡靡琴音,如泉水连绵,如珠玉入盘,或虚或实间,如流水叮咚,如仙乐萦绕。
连绵的黑纱帐间,灯影绰绰,坐着一个抚琴的白衣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清秀,蜿蜒在地的长发,单薄的白纱衣摆,整齐地铺在坐席上。
优雅的指尖跳跃,美妙的琴音,缓缓倾泄流淌。
神色严肃的女官兰絮匆匆进来,悄无声息地走到殿中的黑纱帐前跪下。
她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候已经多年,却少有这么紧张,喉头发干,说话顿挫,“太皇太后,如今的摄政侯已经不是从前的侯爷,如何会来见太皇太后?他今日一整天都在无忧宫,可李怀玉那厮根本不愿传话。”
隔着黑纱帐,能见到榻上太皇太后卧着的身影,她迷迷糊糊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抬了抬手。
旁边的少年便立即停止了抚琴,匆忙起身行礼,伸出双手,恭敬地俯首等着什么。
太皇太后懒懒地从帐中伸出手,指间夹着一颗红色药丸,“拿去吧。”
少年立即欣喜接过,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
太后轻笑,“乖孩子,下去吧。”
少年乖顺地抱琴退下了。
太后仍然卧在帐中未起身,声音慵懒,“哼,当年顾霆霄入宫时才几岁?三岁?他离宫独立门户的时候,也就像他这么大。”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不,比他还小,十五岁就封了侯爵。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孩子,又是我顾家本家的孩子,哀家疼他胜过所有亲孙子。可这几年,他连哀家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兰絮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背脊僵直,声音更加沙哑:
“太皇太后,我们放在玄宁侯府的耳目已经全部断了联系,南疆那边,全无消息。”
太皇太后沉吟了一声。
兰絮继续紧张地说,“他一定是发现了我们安排的耳目,把他们全都杀了。”
太皇太后却仰头大笑出声,声音苍老却洪亮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