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舟紧紧的盯着男人球拍摩擦的方向
雷蒙反手下切发球！
是侧上旋！
乒！
乓！
乒乓球接连弹过雷蒙与苏舟所在的半台。
侧上旋！不出台！反手位落点！
靠网太近，拉不起来，苏舟左前跨步，伸出球拍反手一抹，将球拍先挑再压，重点是要狠狠的压住，直接挑压回去！
然而这一次发球的旋转，却远远超乎苏舟的想象。
挑打既成，球没有直接接飞，但是飞回去的高度却不低，落点大概正好在中线的位置！
那头，雷蒙浅灰色的眸中平静，他看着朝他不高不低飞来的白色小球，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一切
是的，没错，他是上一代的球员，是上一个世纪的“遗物”，那些他最最熟悉的面孔们，早已经全都离开了这个需要正面较量的舞台。
和这一代苦练技术还不同，他和陈清凡的那一代人，由于乒乓球的发展还没有到达一个足够成熟的阶段，他们重视技术相持，对发球的重视却也只高不低！
侧上旋球，对手接球出台
侧上旋球，对手回球偏高
对于雷蒙来说，这就是他历经了二十余年的事情，像是机械固有的指示程序，将变化灵活的乒乓球，在特有的“套路”内，控制出了一模一样的模样。
在职业赛事里，如果你连发球都接不好，赶紧回家歇歇吧。
然而，对于现今的乒坛来说，有一个例外，便是雷蒙博耶尔，这位从上个世纪残留下来了，至今还活跃在乒坛赛场上的唯一的时代证明。
直接无法接到他的发球？洗洗睡吧，别参加国际职业赛事了。
无法接好他的发球？回球的质量极其低？哦，正常的，毕竟是那个老古董的法国人嘛。
他已经站在了那里，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就如同他已经历经过的二十年一样。
浅灰色的眼眸，平静的看向朝他飞来的小球。
乒乓球落在了中线，然后弹飞出台，却也并不是很远
台内小球！旋转不强！
黑色的胶皮就像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食人草，静候佳音已久，只等着那个白色的小球扑进它的怀中，然后
雷蒙的肘关节抬的极高，手腕内曲到了最大的角度，球拍甚至一度从小臂的下方越过了他的小臂，男人的肘关节、前臂和手腕，都弯成了一个s形！
乒！
弯曲成s形的右臂迅速归位！带动着乒乓球的侧面，将球以子弹一样的爆发力道回击了过去！
反手侧拧！
不像爆冲弧圈球那样，几乎带动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甚至小腿的皮肤还一度触到了地面不需要身体重心的改变，不需要利用腰部的力量，这是完完全全利用手腕来制造球的旋转！
速度快、旋转强、冲击力大
白色的小球有如神助，无比凶猛的向着苏舟的半台飞去！
这一手的进攻力和爆发性简直太强了！不过一个来回而已！速度一瞬间就被提高了几个档次！
雷蒙在球台中线的位置，用反手拧了一个大直线！
那么落点？
也是在苏舟的中线附近。
这正好是最别扭的位置，无论是用正手回击、还是反手回及，都需要迅速的滑步进行调整，否则动作会非常别扭，不再成形。
苏舟都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一上来就这么猛！
这一击就犹如炮弹袭来，来不及判断是朝左边滑步用正手接，还是朝右边滑步用左手街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
一切不过连半秒都不到。
苏舟滑步向右，同样反手回击！
这一球要飞！
不过刚一接球，苏舟的本能就开始大吼！
吼叫声与动作是一致的，侧旋怎么打？不能上拉！只能压着板子狠打！
苏舟的手腕迅速的向前转动，他用上了腰腹的力量，身体向前，手腕发力，最重要的是！这一球要压住！手腕要有一个下压的调整！不然回球的弧线绝对会飞！
乒！
过于匆忙，苏舟的姿势并不自然，黑色的胶皮接触白色的小球，压着斜飞的趋势，将球给压着打了回去！
还没完！
比起苏舟这一手的不自然，那一头，雷蒙仍然像是早都准备好了一样，他静静的看着再次向他飞来的小球，落点就在他的反手半台，那么，再次出手
连续两板子，反手拧拉！
这一招的攻势丝毫不逊于第一次，回球的质量只高不低！因为男人这一次还有计划的调控了落点，看看他的眼神吧，早在苏舟回球的时候，就已经锁定了极端左角的那个位置
再次侧拧！大斜线，由雷蒙的左手半台，速度极快，爆发力更强的，直直的斜飞向着苏舟的半台进发！
如果是左撇子，这一球估计能接的还算舒服。
但苏舟不是啊！而且对他来说，他的拍子碰到球还没过了一秒呢！
然而苏舟仍然下意识的去追寻着球，并且以他的灵敏与逐步恢复的球感，仍然碰到了球
然而这一次回球的质量就更差了，乒乓球堪堪碰到了苏舟球拍的边缘，直接被苏舟打打飞了出去，别说雷蒙的半台了，根本就是直接飞到了隔离板外。
苏舟回球出台，雷蒙先得一分，1：0领先。
苏舟将追逐着白色小球的眼神渐渐的收了回来，忽然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和…………他浅浅喘息的声音。
这只不过是第一个球。
“我去……”苏舟下意识的喃喃着，几个小时前还觉得是粥粥自己宛如吃了药，兴奋的过了头，现在一看，对面的那位，明显比他还要兴奋啊…？单看局面，非常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两人有仇啊…？
事实也差不多，不少观看着这场比赛的人们都纷纷交流着意见。
看了看时间和比分，的确是第一球。
今天雷蒙好猛啊……
我的雷蒙是这样的吗……
是不是这个新人得罪过雷蒙啊？雷蒙对新人不是特别友好的吗……
场外的人都这么觉得了，更别说亲自体验的苏舟了。
第一个球就这么猛………“单说这一球，就比一个月前和尤利安的那场中的任何一个球都要打的好啊……”苏舟喃喃着，他也是在赛场旁观看了尤利安vs雷蒙的14决赛的人，由于那是近期最直观的比赛，先前，苏舟对这个男人的实力水平的估计，都是以一个月前的那场比赛为主，以其余观看的视频为辅的，然而现在好像……
苏舟将拍子递到左手中，抹了抹已经出了点汗水的右手掌心。
他下意识的侧过眸，看了一眼在场边的尤利安。
谁知道，尤利安也正好在看着他，并且还在对他比嘴型。
球都飞到隔离板外了，那一球飞的有点远，也不知道滚落到了什么地方，不用去捡回来了。
趁着雷蒙去向裁判拿个新球的空荡，苏舟辨认着尤利安的嘴型。
电…………没看电视新闻？
苏舟：“………？？？”不懂小可爱在说什么，算了，雷蒙拿球回来了，粥粥该开始第二球了。
场外，尤利安的旁边。
跟苏舟挥了两下手的西班牙人不乐意了，他盯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尤利安问：“喂，阿茨特，苏舟他是完全没看见我吗？我就站在你的旁边啊？”
尤利安双手环胸，面色不改的，说出了一句让罗德里格斯完全无法反驳的既定事实。
小可爱对你使出了一针见血的暴击杀人术“因为我是苏舟的室友，而你是他的前任室友。”
…虽、虽然这句话没错啊！但是和上文有什么联系啊？！
小可爱冷淡脸，管你什么联系啊，我们不熟，你看我干什么，第二球开始了，看场内啊。
罗德里格斯：“………”诶，果然，他还是不喜欢这个德国人呢。
与此同时，遥远的中国，独居的公寓中，陈清凡面色复杂的盯着电脑屏幕，里面播放着的，正好是现在同步发生在英国伦敦的赛事。
从刚才的发球开始，陈清凡就开始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这个攻防不过十秒，但攻防过后，陈清凡还是没有呼吸，就像是已经忘记了一样。
直到身体开始发出了抗议，今年四十有一的男人才后知后觉的开始了喘息。
雷蒙去换球。
视频里播放着刚才那两球的慢动作，当然，重点不是苏舟的接球，而是雷蒙的那两板子反手拧拉。
陈清凡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雷蒙的慢动作，然后低下头，再一次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攥了攥掌心。
……唉。
已经退出竞技赛场十年的男人，他也说不出原因，就是忽然觉得很累，然后就叹了口气。
场内。
苏舟曲起双膝，重心靠前，站在了中线稍稍靠左的位置。
他绵长的呼吸着。
雷蒙站在另一头，他的左手下压，按着乒乓球，在台子上反复的跳动着，发出连续的“乒乓”声。
听声音，球没问题。
雷蒙把球托在掌心，左手的手心朝上。
已经有了一次冷不丁的冲击了，虽然让苏舟倍感意外，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不可应对。
倒不如说，这种意外的冲击，既来自于雷蒙那超高质量的反手拧拉，也来自于这短短的一球，就破坏了一个月前在他脑子里隐约扎根的固有印象。
好了，一个球就足够了，把雷蒙对尤利安的那场比赛，暂时的忘掉吧。
苏舟沉下心，黑色的双眼中敛去了一切情感，静静的注视着黑发灰眸的法国男人。
黑色的胶皮朝上，放在了左边的耳边。
又是熟悉的动作，仍然是雷蒙的球权！第二球发球！
苏舟一触球，就知道别看这个男人可稳重静好了，心里也是精着呢！
反手发球和下蹲式发球，这两种发球，就好像是对着侧旋有着天生的加成buff一样。
下旋飘，上旋拱。
第二球仍然是个侧旋球，但是这一次是侧下旋。
每个人都有偏好，有的人觉得侧上旋好接，而苏舟觉得侧下旋更容易点。
这一球发的很低，距离球网又近，苏舟轻轻一板子反手搓了回去。
对于水平不差的选手，他打球的惯例，就是在第一局时，不会冲的太猛。
通常来说，对于完全陌生的两个选手比如说现在的苏舟和雷蒙只要实力的差距不是非常显著，这应该是一件墨守成规、对双方都有益的事情。
就算不是整个第一局，起码前几个球，大家都不会打的太狠，而是先搓上两板子、再试着发起攻击看看，而在这个最初的搓球对峙中，女球员通常会比男球员再多几板子。
刚才那两板子反手拧拉，都是苏舟回球的质量不够，球正好不高不低，又不是很转，球的落点分别是在中线区和左半台，分明就像是在好心给人家喂球一样！
这一次嘛……老规矩，把主动权掌握回来，先试探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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