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泉水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浔墨白把阮陵放到一边横倒下来的断树上坐着,托起阮陵的双脚放到一块干燥的石头上,又道:小声说道:“你且先坐,我去取水。”
阮陵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疏冷,就像看一个石头、一棵树、一株草……
甚至还不如她看到那条蛇一般亲近!
浔墨白垂下眸子,片刻后,他才低声道:“我现在把你的眼睛蒙上,等脱离了这片草药田的牵制,我再给你解开。”
“随便。”阮陵仍是睁着眼睛。
浔墨白拿出帕子,轻轻地给她蒙在了眼睛上,修长的指握着帕子两头,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又慢声道:“阿陵,我去取水。”
说罢,他缓缓起了身,从树上摘了片叶子,白皙的指尖夹着叶片摆弄两下,便卷成了一只绿叶杯。他到了泉眼前,用绿叶杯荡去泉水上面的浮沫,再用锦帕细细地擦掉绿叶杯上沾上的浮沫,这才取了水,双手捧着,回到了阮陵面前。
小时候带她进山寻药,他也是这般为她取水的。
像带孩子一样……
一开始是为了得到她的喜欢她的信任,后来那喜欢就在心底扎了根。他很想剜了自己的心,彻头彻尾地当一个狠心无情的人。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可当他发现眼前的小丫头就是阮陵的时候……他拼命伪装的无情之心,彻底崩溃了!
喜欢这个词儿,它有勾刺,扎进你的心脏里,便会死死地勾住你的血肉,尔后又生长出无数细小的尖锐细勾,一点一点地勾紧你心脏里每一根细小的血脉神经,直到彻底控制住你的心脏。
浔墨白的心,是阮陵的。
“阿陵,喝水。”他跪坐下来,捧着绿叶杯递到她的唇前。
阮陵张嘴喝了水。
晶莹的水珠染在她的唇角上,浔墨白用袖角一点点地给她擦了,小声道:“我背你吧。”
阮陵能反对吗?不能!她真的怀疑浔墨白每天吃的不是饭,是秤砣!把他的心也变成了一块冰凉的秤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地叫她阿陵的?他怎么叫得出口!
“你小时候,我也这样背你的。”他把阮陵背了起来,轻轻地说道。说他一手带大的阮陵,都不为过。
“你小时候发高烧那一次,我应该让你死的。”阮陵冷冷地说道。
浔墨白垂下了眸子,眼尾悄然泛红……
那次他偷练禁书房的书走岔了气,师父震怒,重罚他后,要将他逐出鬼医宫。他病倒了!烧得不醒人事。阮陵跑去找师父,说是她威胁浔墨白练功,若师父坚持惩罚大师兄,她就跟着大师兄离开,去给大师兄当小奴婢赎罪……
师父拗不过她,于是罚阮陵去跪了一天祖师爷。她受完了罚,跑去照顾浔墨白,一口一口地给他喂汤药,守了他好几天。
那时候她就应该让他死的!
他们在一起,整整十年零二十一天!那么长的时间,除了上茅房和长大之后没睡在一起,几乎天天呆在一块儿。他们两个都是药痴,走到哪儿都在找草药,钻研新的方子……
“你睡吧,到了之后我叫你。”浔墨白嘴角抿了抿,声若轻风。
话音落,他也不再理会阮陵,一路疾奔,穿林踩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