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2月6日,民国21年,农历除夕。
这一天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但李天翔很不开心,中国人对于春节是极为看重的,除夕夜是个一家团圆的日子,今年的除夕他却要和五个俄国大汉一起守在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储藏室……
今天的白班和夜班都是桑吉尔夫的白俄兵执勤,情报组的张东等人都被李天翔放了假,大过年的别让大家跟着他一起陪绑。张东他们不在,李天翔连牌友都没了,人家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总不能把愣把人家喊来打牌吧?
武田大佐自从几天前离津去东北拘捕菊池就再没有消息了,就在昨天,2月5日,阴历的腊月二十九,哈尔滨被日军攻占。日本关东军发言人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开对外宣称“东北三省已经脱离国民政府管辖,即将成立以溥仪为首的新政权”,武田毅在这个时候拘捕关东军情报系统的“护驾功臣”菊池,成功的概率怕是不大。
武田没有消息,曾彻也没有消息,自从李天翔把驻屯军扩编的消息传递给曾彻之后,除了每天从饭馆帮李天翔叫外卖,曾彻就再没出现过,甚至送饭也是饭馆的伙计来,他自己一次都没来过。
和民三跟海棠花这边同样没有消息,整个腊月过得堪称风平浪静,可越是如此,李天翔的心里就愈加忐忑,他总担心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和三爷做不出高仿的赝品?还是他们无法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
张丽华看得出李天翔不开心,今年的春节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并不是一个什么好日子,家家户户全都围坐一起吃团圆饭,她和李天翔则是两个孤独的人。李天翔父亲去世之后,李老爷子的亲戚朋友有多远就躲多远,如日中天的袁武达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
后来李天翔东山再起,这些人重回李家登门攀交情的时候,无一例外全被李天翔用枪指着骂了出去,从那以后,他在津城再也没有一个亲戚。张丽华自己也是一样,自从当年得罪楚督办,就连自己的师父、弦师全都躲着她,仿佛她是个麻风病人,和她坐在一起都可能被传染。
晚上的六点多钟,天已经黑了,鞭炮声响彻大地,虽然东北沦陷,虽然上海激战,虽然去年的冬天津城刚刚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津城的人们仍然为除夕夜放着庆祝的鞭炮,以祈祷来年还能保住自己的窝头屉。国家民族距离他们太远,汉奸亡国奴更是文化人的词,在老百姓的眼里,没有什么比挣出一天的吃喝用度更重要的事。
李天翔一家今天的晚饭是西餐,从俄国城马克莱恩餐厅叫的俄国菜,过年了,即使是登瀛楼这种大饭庄,也要照例停业到初五。李天翔跟身边的几个白俄大汉一样,右手拎着一个伏特加酒瓶子,左手是一个大列巴,咬一口面包喝一口酒。他喝的很慢,即使高高扬起酒瓶往嘴里灌,也会尽量多让酒洒在身上一些,少往嘴里倒一点。
他不能喝醉,虽然他很想大醉一场……
“喝杯茶吧,喝酒伤身。”
张丽华端着一个茶盘走到他的身边,将茶盘放在桌子上,倒了杯茶递给李天翔:“我刚泡的茶,喝点吧,我在楼上包的饺子,一会儿煮给你吃。”
“谢谢。”李天翔握着张丽华的手,轻轻叹息一声,再没有说别的。
张丽华抚摸着李天翔的手,她能理解李天翔的心情,同时也知道自己没法劝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来照顾好他。
玉子这个时候也挤进了储藏室,手里还端着一个朱漆食盒,李天翔见到玉子,勉强挤出个笑容。玉子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道:“我知道你今天的春节很不开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玉子打开食盒,食盒里面分为两层,一层四格,都是比较精致的日本小菜,这四个小格子都是活动的,可以拆下,变成八个小吃碟摆放在李天翔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