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态沙滩’上的蝇群振翅声像数量庞大的微型无人机群制造出来的嗡鸣,随着浮岛波动的频率,形成一波波令人窒息的声浪。
言柔顺从理性的抉择,不得不戴上面罩,对老者一行说她很抱歉。
她真的很抱歉,心口上像筑了一堵墙。从老者的眼睛中,她看到他们很能够理解,同时也从他们的目光深处看到乞望的情感。她问老者,族长有什么症状表现,比如腹泻或者高烧,另外其他人是否出现类似、或别的什么症状?
老者有些明白她想知道些什么,解释说两年前,一伙人自称是什么阿尔法?达卡慈善机构的来过岛上,帮忙给建了不少房子,还给岛民检查身体,族长被查出患的是某种癌症,上一任族长也是得的这种病死的,正是族长的父亲,一种遗传病;其他人安好。
恭施言柔担心的情况还没有发生,但这种风险是随时的。
绿岛整体是一座绿色小山,四分之一的海岸线是礁石海滩,缝隙间全是涌动不休的白色,算是小岛的后方,紧靠一段不高的山崖;四分之三眼下已是由静态和动态的白沙滩环绕。岛民的房子建在绿植繁茂的怀抱形小山前面避风窝里、一大片椰子林后方,也在椰林间中。
岛民的食物来源主要是鱼(其中占比最大的就是金枪鱼,占七层左右)、椰子、和外来补给。而岛民的食谱中,口腹之欲使然,如今对外来补给的依赖程度已近百分之八十以上。而这些外来的东西都是岛民们用捕捞所得换来的,他们近九层的经济收入都来自金枪鱼。
出海打鱼是不可能了,他们的小船的螺旋桨拨不开浮岛。
老者在前领路,告诉恭施言柔:每年这段时候,大群大群的金枪鱼都会在小岛至近海域‘咬籽’,就在近二十天的时间内,岛民捕到的金枪鱼,足够一整年衣食无忧了。岛民一般捕捞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天。老者说:“驾船外出时有时鱼会跳到船上,但我们已经够了,就把它抛回海里……”(恭施言柔马上明白老者所说的‘咬籽’,应该是交配产卵的意思)
大群的金枪鱼在咬籽海域徘徊,被人工浮岛将它们和它们的‘孩子们’圈在小岛周围。小范围、高密度使鱼卵坏死,浮出水面,大批海鸟围食又排出粪便导致海水水质在短时间内急剧恶化,极短的时间内致使金枪鱼鳃部发生病变,缺氧而死……;大批的锥头鲭一开始就在浮岛外围徘徊,麇集在水面下团团乱转不敢靠近,它们露在水面上的灰鳍无声而快速地切开起伏的波浪,狂热地胡乱穿梭着,就像沉入海平线下乱流中的风帆。受到惊吓后,更是远远的离开了这片海域……
锥头鲭饿着肚子离开了;而岛上的人,他们的食物,只有死鱼和椰子,和未知的明天……
岛民的房子基本都是简单结构的拼合式房屋,像一只只簇拥在一起的大箱子,但他们自己又在箱子上缮了圆锥形的灰白色的针茅草屋顶。另外几间混凝土房子结构稍复杂些,也宽敞些,是近一个世纪前的建筑,也是那个时候被遗弃了,如今是族长住在里面。
老者领着客人到来时族长已经咽气,享年六十二岁差一个月。
五人小组看到岛民们,无论大小,都戴着一种他们自制的‘防臭面罩’,是用椰壳制作,内塞椰汁浸泡过的海绵,贴一层布片,罩住口鼻。恭施言柔试了一下,效果很好。
椰壳面罩的果效使恭施言柔眼里攒满泪水。虽然她并未给岛民们带来什么帮助,但人们认得那双眼睛里饱含着的东西,便心存感激……
因为岛上的人们正面临生存危机,族长死了,那位为环保小组领路的老者直接成为族长的继任者。他吩咐几个青壮把族长的尸身用草苫裹了,搬去山后的坟地埋了,并嘱咐一切其中事项,丧葬仪式只能等到危机解除再举行。
最初的时候,浮岛从远方漂来,因为族长决策上的失误,开始几天打到的鱼卖掉后,钱存在手里,包括族长在内的所有人并不以为海岛会被围困,仍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大量变现而用来屯积食物。过分的乐观使他们盲目。当浮岛把最后的出口合拢之前的短暂时刻里,人们仍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仍心存侥幸,没有把人转移出去,以为浮岛会像上几次很快漂流过去,他们没有想到浮岛会驻留在小岛周围而且面积越聚越大。
一开始岛民们站在海岸边还可以看到远处的浮岛边缘,直到后来站在岛的至高处,浮岛仿佛无边无际,与模糊的海平线相连。
那时岛民才开始慌了,他们的渔船被困在绕岛的环形水域里出不去,只有通过船上的无线电设备向外呼叫救援,但没有回应,直到燃油耗尽。船上的制冷设备停止工作,岛民们不得不把制冷舱里的鱼搬回到岸上,切剖晾晒。
水下的金枪鱼开始漂浮在海面上,并翻起银灰色的、灰白色的肚皮,极短的时间内连成大片,向海岸收拢,直到遍满水面。
初时晾晒的少量鱼干被收储起来,岛人们又在海岸边捞起开始发臭的死鱼。不知从何时起,海岸边响起苍蝇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团团嗡鸣不止的黑雾。
苍蝇飞上岸,扑到岛民们晾晒的鱼肉上,越聚越多,直到把晾架包裹成嗡鸣声震耳欲聋的黑团。人们束手无策,无法将它们赶走,只得去海边捞更多的死鱼。但鱼的腐烂程度加深,很难再被完整捞出水面。
挂架上的鱼肉被蝇蛆凿食,连同蛆虫一块块掉到地上,直到被蛆凿尽。人们从起初对这些黑压压嗡隆、白森森蠕动的恶心东西的天然畏惧,到麻木式的做着捞鱼、镟片、晾晒的事情,直到有人从天而降。
岛上的人已经无心再把捞上岸的腐肉带回去。
储存的鱼干有限,岛民不得不将之集合起来,定量配给,椰子也不能再随意喝。
临走,155名戴着椰壳面具的岛民,无论老幼,都站在恭施言柔面前与她告别,每个人眼中都闪动着恭敬和恳求,和对生的渴望,她说:“我很快回来!”
她的眼睛里晃动着坚定而灼热的言语:我一定会回来!
这时,一个戴着小椰壳的三岁小女孩过来拉她的手。
小女孩抬头看她,眼角还挂着眼眵和未干的恐惧的泪痕。她忍不住半跪下身,双手捧住小女孩圆圆的脸和椰壳,轻轻抵上她的额头。
面罩和椰壳碰撞,发出微小的共鸣。
恭施言柔闭住眼睛,不使眼泪涌流,但泪水却在眼皮下倔强蠕动。心里有一个微颤的声音,对小女孩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她站起转身,小女孩又拉住她的左手小拇指头。她定住不动,身子就止不住地抖,这时小孩子的母亲过来把孩子的手收回去,把她抱起来,她就伏在母亲怀里默默无声。
这一幕使四个同来的组员同时转开脸,她张开双眼,就径直越过他们而去……
数日后,一部题为《死亡之岛》的海洋纪录片在表层互联网上成为热点。此纪录片着重记录了海洋垃圾在围困小岛后所带来的一系列生态灾难。
当看到腐烂的金枪鱼海岸时,屏幕前的人们震惊了!那仿佛便是整个地球上的金枪鱼的总和!都汇聚于一座小岛的周围,刺耳的苍蝇嗡鸣,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的恶臭……
人们反应强烈,负面情绪空前高涨,各国掀起反投放海洋垃圾的高潮,尤以斑条国最甚;人们举行大规模反投游行,在政府门口高喊反投放海洋垃圾的各种口号,其中几座城市的抗议者与警察发生冲突。
事件中有人员伤亡的报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