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塾的束脩也不算贵,每个孩子只要一袋小米,或者两斤肉,就能跟着先生学半年。可无论是岑默的伯父伯母,还是叶云归的父亲,都不会为他们出这笔束脩。
“不能来就算了,我看这也没什么意思。”岑默说。
叶云归却站在村塾前许久才离开,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往里头看。
“你想去?”岑默问他。
“不想。”叶云归说。
虽然他这么说,但岑默看得出来,他是很想去识字的。
“要不回家和你爹好好商量一下?”岑默道。
“算了吧,他肯定又要骂我的。”叶云归说。
当晚,叶云归回到家里之后,还是动了心思,想着要不然和爹商量一下,说不定对方一心软就答应了呢。
可他刚进了院门,就听到屋里父亲的怒喝声。他凑到门口偷听了一下,发觉是自家二哥在挨揍。叶云归怕父亲的怒火迁怒到自己,就躲到了外头。
当夜等家里没动静了,叶云归才回来,不过不等他睡着,二哥就摸到了他被窝里。
“帮我个忙呗。”二哥小声在他耳边说。
“什么?”叶云归有些警惕地问。
“爹给我教了束脩,让我去村塾读书,我不愿意去。你替我去,别让爹发现了。”
叶云归这才知道自家父亲今日为什么会发火揍了二哥,原来竟是为了读书的事情。
叶家这家底,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老大懒散惯了,叶父估计也看不上大儿子,便把读书的机会强行给了二儿子。可他们家这老二性子野,并不愿意读书,因此今天才被揍了一顿。
“我去找爹说,让我去行吗?”叶云归问。
“你别傻了,爹要是肯让你去,还会逼着我吗?”
叶云归心底一黯,知道二哥说的是实话。
他这个爹一直不喜欢他,怎么可能把读书这样的机会给他?
“你听我的,明天你就去村塾替我读书。”
“这……”叶云归心里还是挺期待的,却不敢表现出来,装作为难地道:“万一让爹知道了,我又要挨揍。”
“他不会知道的,我每天按时出门,按时回家。”
“好吧。”
叶云归答应地一脸“不情愿”,心里却高兴坏了。
那日之后,他便代替自家二哥去了村塾读书。
村塾的先生倒是认识他,知道他是替家里的老二来读书的,但见他很认真,便也佯装不知,并未戳破。岑默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不禁替他高兴,还主动帮他放哨,免得叶父发现端倪。
就这样,在众人的配合下,叶云归顺顺利利读了好几个月的书。
直到某天,叶父在外头撞见了自家二儿子,事情这才败露。
那天,叶云归跟着哥哥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读书的事情也就此泡汤了。
“还疼吗?”岑默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伤药,悄悄潜入了叶家,帮叶云归上了药。
看着对方白皙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可心疼坏了,恨不得去把叶父打一顿。
“你爹也是,还真下死手啊?”
“他一直不喜欢我,我觉得他想把我打死。”
叶云归身上还疼着呢,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岑默将他的脑袋按在怀里,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你说,等咱们长大了,是不是就好了?”叶云归问。
“嗯,等长大了,我就会保护你,不会让你爹再打你了。”
“可是我才七岁,离长大还好远……”叶云归委屈又难过,窝在岑默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岑默思忖片刻,突然开口说:“要不,我带着你,咱们跑吧?”
“去哪儿?”
“管他呢……反正总有咱们能过活的地方。”
“那咱们晚上睡哪儿?饿了吃什么呢?”
“这个……”岑默想了想,也没什么头绪。
他们年纪太小,对外头的世界一无所知,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头的沟渠那里。当晚,两个小家伙絮絮叨叨畅想了许久,最终也没能制定出来一个可行的“逃家”方案。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隔天他们竟真的有了离开家的机会。
起因是县城里的庄子里招人,村子不少孩子多了养不起的人家,都会挑一两个孩子送过去。送过去的孩子会签十五年的身契,让庄子里帮着养几年,等到了十一二的年纪,就可以帮着庄子里干活,一直等干够了十五年再放回来。
到时候孩子们正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若是庄子里大方,还会赠点田产,帮助他们成家。
叶云归的爹和岑默的伯父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二人都送了过去。
叶云归听说自己被“卖”了,初时还有些伤心,可后来看到岑默也被“卖”了,情绪便稳定了不少。他想,要是两人都被卖到一处,好像也不错。
“我听说这里天天能吃肉包子。”岑默小声朝叶云归道。
“真的?”叶云归眼睛一亮,“那他们会打咱们吗?”
“不会的,他们还指望咱们干活呢,打坏了岂不是赔本?”
“那不是比在家里还好?”叶云归这回高兴了。
“我听说,他们还会找人教咱们识字算账,若是聪明的,说不定将来不用干粗活,可以当个账房什么的。”岑默看着叶云归笑道:“你这么聪明,将来肯定是当账房先生的料,到时候我就给你当小厮。”
岑默没见过世面,他能想到的最体面的人,除了村塾的先生,也就是庄子里的账房了,毕竟这都是不用卖力气的人。
他觉得,叶云归这样聪明机灵又漂亮的孩子,将来就不适合卖力气,怎么都得是个先生。
岑默并没有骗叶云归。
他们被接到庄子里之后,除了每天干点杂活之外,果真没有挨揍,也没有挨饿。
庄子里的管事也确实会隔三差五教他们识字算术,虽说不像村塾里那么认真,但两人这一两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叶云归,在学习方面颇有天赋,算术也学得快,管事很喜欢他,经常给他单独补课。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个几年,叶云归说不定真能当上庄子里的管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忽然出了变故,庄子的主人将整个庄子连同里头所有半大的孩子都转手卖给了旁人。
接手他们的新主人,命人给各人家里都去了口信,说只要两袋小米,就可以把孩子赎回去。否则,他们会额外再付一两银子,把孩子带走。
一两银子,放到普通的庄户人家,差不多能抵两三个月的花销了。但大部分孩子,还是被家里人用两袋小米赎了回去,最后只剩下叶云归和岑默,没有人来赎。
对于这个结果,叶云归和岑默都不怎么惊讶,他们两个在家里时本就是多余的,如今有了机会能彻底甩开,只怕家里人巴不得让他们赶紧走,哪里会舍得用两袋小米把人赎回去?
两人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因此没有抱任何期待,自然也就连伤心都省了。
于是,他们俩便被庄子的新主人带走了。
离开的路上,叶云归一直都很忐忑,生怕自己和岑默会被送进宫里当太监。
他听人说过,有一些人家养不起孩子,就会送进宫。但进宫当太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先净身……净了身,以后他就没法像以前那样尿.尿了,将来长大了也不能再成婚。
叶云归担心了一路,好在最后他们没有被送进宫,而是被送到了一个位置十分偏僻隐蔽的地方。那地方不用种地干活,也不用当奴才伺候人,而是要每天练功。
后来,叶云归才知道,这地方叫踏雪。
“你知道踏雪是干什么的吗?”岑默问叶云归。
“不知道……打家劫舍?”叶云归道。
岑默:“我也不知道,但是这里每顿饭都有肉。”
叶云归:“对哦,而且不用净身。”
岑默:“净身是什么?”
叶云归:“就是送进宫里当太监,会把你的那个……”
叶云归说着做了个“切”的动作。
岑默见状一脸惊恐,忙捂住了自己要紧的地方,想了想又腾出一只手捂住了叶云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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