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事,天净是最大受益者。估计他现在笑得都背过气去了吧?”孙明肯定地说。
张凯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问题是这么秘密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老胡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职业的敏感和对行业的了解,他还可以如收买汉河酒业的人。大家都比较倾向是天净环保背后使坏。”林嘉树说。
“李念说得也对,加水稀释本身也是一种方法嘛,算不得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排污口的水达标就行了呗。”张凯颇为无厘头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照你这么说,还治理什么!不管什么污染都用水稀释就行了。靠大自然的自我调节也能恢复。”孙明没好气地说。
张凯尴尬地笑笑,说:“就是开一个玩笑嘛!这么说,就是胡永道了?”
“董事长要查,怎么查?又不能报警。估计有关部门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所谓的调查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看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孙明说。
三人都无话可说了,孙明张凯两个人干坐了一阵子,便起身离去。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无法保持淡定,事情本身的确太丑恶了。
林嘉树看着孙明张凯离去,陷入一种颓唐的情绪中。
手机有微信提示,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慕真子发来的:不要怪我!我不想和谁为难。我是怀着对你们的敬意和期望去参加发布会的,也想为你们摇旗呐喊。但是,对不起,我的职业、我的良知都不允许。
林嘉树苦笑了一下,把信息删掉了。他走出办公室,对徐晓芹说,我要出去办事,有事电话联系我。
林嘉树开着车子出了大门,在县城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车子不知不觉来到步云中学门口,林嘉树在车里发了一会呆,又开车离开了。他突然想起,徐冬冬去了援非医疗队,小舟也申请去西南山区支教一年,几天前刚刚走。
晓亮就更忙了,这个年轻的组织部副部长正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新区建设中。小舟临走前,他陪小舟去了一趟青云区。晓亮在一个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他们。他满脸歉意地说,没办法,现在条件就这样。嘉树和小舟两人连饭都没吃就回来了。可以看得出,晓亮现在充实着呢。他正值人生最好的年纪,春风得意,前途一片大好,是整个坊州市数得着的政治新星。他已经步入了仕途的快车道。
林嘉树把车停在步云山下的广场,独自向山顶拾阶而上。气温很低,料峭寒风很有硬度地划过脸颊,穿透厚厚的衣服。前几天刚刚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这场雪不大也不小,如面粉般堆积在山阴和坑凹处,被风一吹,如尘土般横飞。山上山下没有几个人,都被这冬季的寒冷封在家里了。
天气很好,经过初雪的洗涤,天空显得格外湛蓝,阳光也分外明媚。林嘉树站在那个凉亭子里,俯瞰着脚下的山北县城。
远远近近的几个大烟筒冒着蒸汽一样的轻烟,白云一样飘向天空,又像雾气一样消散。山北县城已经没有冒黑烟的烟囱了,这都是启泰公司努力的结果。而现在,启泰公司却面临灭顶之灾了,要为自己的一次脑残行为买单。
也许对普通人而言,启泰公司的事还不如一场交通事故带来的谈资那么有吸引力。但在山北县的政界和企业界却早已炸开锅了。山北县的领导们恐怕和杨宇杰一样被整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几天前,启泰公司还是省内行业的标杆,他们放了一个卫星,弄得全国同行业侧目,山北县引以为豪,坊州市跟着骄傲。可现在,都被弄得灰头土脸。
企业界则是捂着嘴窃笑的居多,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像杨宇杰那么聪明的人也干出这么没智商的事?有人说老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太聪明了和智商不够没太大区别……
林嘉树痛苦到无以复加。从知道汉河酒业二期工程的问题开始,他就在矛盾和痛苦的泥潭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他熟悉这个凉亭子。他曾在这里和他的恋人乔杨难舍难分地告别;曾在这里和叶青青相拥相吻,共赏晚霞和城市的灯火,憧憬未来生活的美好。几天前,他从汉河酒业逃跑一样逃到这里,在这里呆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最后,他用冻僵手给慕真子打了一个电话。他喃喃地对慕真子说:“你是对的,技术不过关,工程有问题。问题在排污口那里……”
“你没让我失望,我一直希望等到你的电话。社会的良知存在于每个有良知的人的心中……”电话那边慕真子并没有兴奋,反而像早就知道了一切一样,不停地安慰着林嘉树。
林嘉树没有听到慕真子在说什么,他挂断电话,热泪盈眶,失声痛哭,整个人都瘫痪在了冰冷的椅子上。他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他只是凭着本能伸手抓住冥冥中的那线希望的光明。
而眼下,启泰公司陷入了千夫所指的境地,并被永久地钉在了耻辱柱上。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从毕业就进入这家公司,在这里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并因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给家庭带来了幸福和希望。他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到现在公司的高管,拥有了百万财产,大好的前程,还得到了梦中的爱情。他相当知足,相当感恩,没有谁比他更希望启泰公司一天比一天壮大。他也为这个目标努力工作着。
可是,鬼使神差,他非要去探个究竟,又鬼使神差地打了那个电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启泰公司现在的局面,说到底是因为他的一个电话,是因为他的背叛。
是背叛吗?是!杨宇杰就是这么说的。他现在恨透了这个背叛者,发誓要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林嘉树在办公室里犹豫徘徊,几次想过去对他坦白,但他没有勇气面对咆哮的杨宇杰。他内心里有恐惧,在知道汉河酒业二期工程的问题后,他就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大恐惧,这种恐惧,是一种人生应该有所敬畏的恐惧。在慕真子把问题大白于天下之后,他依然恐惧,一种如锥刺般的恐惧,是恐惧人生的得失。
林嘉树再次来到这里,俯瞰着这座熟悉的小城,他就是想知道,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是否依然有勇气拨通慕真子的电话。他脑子很乱,请原谅,他并没有多少涉世的经验,虽然,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达到了许多人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但那也许都是幸运和贵人的加持,还有时代的推波助澜。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个普通的农民的儿子。
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他去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这只有一次的人生,是选择理想还是选择现实?你是做羊群中的一员还是孤独的自由者?林嘉树在心里千百遍地质问着自己。
林嘉树再一次流下了眼泪,不是悔恨的,不是迷茫的,只是觉得茫茫天地间一个人太无助了。他多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说说心里的痛苦与迷茫;多么希望有人会给他指点迷津,让他醍醐灌顶。他又想到了花明,那个美丽可爱刁钻古怪的、事事都能为他分析利弊得失的女巫。
林嘉树拿出手机,翻到花明的电话,犹豫了很久,又长叹一声放弃了。他早已经被花明拉黑,即使没有拉黑,这个时候给花明打电话合适吗?眼看一年没联系了,何必在自己痛苦彷徨的时候再去打扰人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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