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平原不仅水草肥美,能畜养牛羊马匹,也能开垦为沃野良田。这里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由于地处农耕和草原交界地带,自古便是中原王朝和北方游牧政权的争夺之地。中原王朝控制这里,可就地屯田戍守,让胡马不渡阴山。如若游牧政权占领这里,便可以此为基地随时南下,兵锋在几日之内便可威胁关中平原。自秦王朝在此设立朔方郡之后,汉唐等中原王朝也在此设立了云中郡等机构。
霹雳二十年底,董虎率军驱逐了占据河套平原昔里节军,余柱又随即从汉地迁来五万人口,并在河套北部设置了朔方州,下辖云中、包头和呼和浩特三县。经过一年多的建设,朔方州已有十七个镇寨和数百个屯垦点,开耕的良田已在百万亩以上。地处阴山脚下的云中县,位于州境最西侧,其下有四个镇,根据其移民来源,被分别命为为浙东、淮东、江西和荆南,有一百余个屯垦寨点,人口近二万。由于这里处漠北蒙元政权和霹雳军两方交界之处,加之有昔里节残部的活动,故移民大都曾有从军经历,或参加过军事训练。
江西镇第八寨的杨二娃便是如此。他原本是驻守荆南的宋军,在蒙元南下时随上司投降,成了新附军。伯颜的伪政权成立后,他又稀里糊涂成了一名伪军。与军中大部分士卒一样,他既懦弱也不识字,拿刀枪只是为了混碗饭吃,在这乱世苟活下去。他既无恶行手上也无民众鲜血,做伪军也是因为上司的命令,被迫随波逐流而已。按照霹雳军政策,他的罪行轻微刑期也短。短暂的苦役结束之后,他又在岳州踏上了移民之路,并在霹雳二十一年春到达了朔方州,并被分配到了第八寨。经过改造后的杨二娃思想进步,干活卖力,不仅之后便成了一名班长,还娶了一名寡妇为妻,小日子过得愈发滋润起来。第八寨共有一百八十三名屯员,其中成年男子一百一十人,刚好编为了一个民兵连。
幸福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很快。时间转眼到了霹雳二十二年五月,这正是河套平原最好的季节,大地一片生机勃勃,一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景致。杨二娃站在山顶上,望着下方广阔的平原,太阳暖暖晒在身上,让他浑身颇有些燥热,额头也冒了微汗出来。山脚下,树冠的绿色点缀着如小盒子般的土黄色房舍,围绕屯垦点的寨墙和壕沟,如同细线一般。屯垦点的旁边,则是大片大片平坦的小麦地,如同绿色的地毯。地平线的尽头,能隐约看见蜿蜒流淌的黄河。
杨二娃并不是在欣赏风景,而是执行警戒任务。连绵数百里的阴山之中,有数十条南北走向的山沟,是漠南草原前往河套平原的重要通道,第八寨便扼守着其中重要一条。占据漠南草原的蒙元政权不敢招惹霹雳军,但草原上从不缺无法无天的马匪。河西走廊的昔里节在霹雳军连续打击之下,不少部众四散逃亡,让河套周边的马匪日益壮大。面对威胁,屯垦点在劳作之时也没有忘记应对的敌人袭击,这几日便轮到杨二娃所在的班承担警戒任务。此时他和机枪手正值守在山顶,副班长则带领其余七名士兵在半山坡草地上。在执行警戒任务的同时,他们还要充作羊倌,放牧屯垦点的几百只羊。
正午时分,北方山谷上方的天空变得有些灰雾蒙蒙,杨二娃认为这是朦胧睡意导致的眼醫。他打了一个呵欠,又揉了揉眼睛,再次往北方的山谷上方望去,却发现天空的灰雾变得更加浓稠了,颇有要下雨的之势,可头顶上方的日头仍明晃晃地照着。“真是奇怪的天气”,杨老二自言自语道,他的话让身旁机枪手也望向了北方。“山谷中可能要下雨”,机枪手看了看天空,又扭头朝向杨二娃回答道。话音刚落,却见杨二娃脸色突变,机枪手纳闷之中又转头望向北方。此时北方的天空之中,灰雾变得更加厚实,附近的山顶上还升起了几股狼烟,还能隐约听到沉闷的马蹄声。
霹雳军在阴山之中布置了不少哨点,但为了防止风声鹤唳,小规模的马匪活动并不会升起狼烟,只有大规模的敌袭才会升起狼烟。越来越近的密集马蹄声,如同闷雷般敲击在杨二娃的心脏,也在印证着狼烟的示警,让他困意全无。在短暂的慌乱之后,杨二娃随即回过了神,随即吹响了急促的铜号声。山坡上的士兵听到号声,迅速分成了三队,其中两人跳上马匹往屯垦点而去,两人驱赶着羊群前往附近的山洞隐蔽,另外三人则在副班长带领下杨二娃汇合。杨二娃所在的山顶不仅是观察哨,也是机枪阵地,扼守着山谷通往屯垦点的道路。为了防止敌袭,各个屯垦点都做了应对预案,并进行了演练。杨二娃及手下所做的一切,皆按预案在执行。
望着山谷口涌出的黑压压敌人,杨二娃几人吓得面无人色,却没有逃跑,因为他们的身后便是家人。他们要拖延时间,让屯垦点做好准备。他们的手中虽然只有一挺军队淘汰的轻机枪和几支步枪,但至少能迟滞敌人一刻钟,而在那之后屯垦点已组织好防御。屯垦点壕沟前埋有地雷,寨墙上还有两门小炮和一挺水冷机枪,敌人强行进攻必然会死伤惨重。第八寨之前也遇到过多次马匪袭击,其中有次敌人有数百人,却也没有攻下寨墙,只得在霹雳军骑兵到来之前遁去。
轻机枪一响,最前面的马匪们如麦子般被摞倒,这让杨二娃心中稍定。机枪配发了三百发子弹,再加上他们的步枪和手雷,足以消灭数倍于已的敌人。即便弹药耗光,山上还有大量的石头,可以砸的敌人鬼哭狼嚎。反观马匪的弓箭射程根本不及机枪阵地,即便勉强射来也会是偏软无力。杨二娃鼓励手下,此次敌人虽然有上千人,但也终会悻悻而退,毕竟他们是来抢钱财的,不是来拼命的。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预料,这些敌人根本不是普通的马匪,他们不仅有火器,甚至还有重火器。那些火器竟然比他们所用的还要犀利。
遇袭之后的马匪退到后方,竟然七手八脚架起炮来,不一会儿几门火炮便架了起来,那样式与霹雳军野战部队所用火炮一模一样。正在慒逼间,炮弹呼啸而来,机枪阵地随即被烟尘笼罩,杨二娃也被气浪的掀下了悬崖。消灭了机枪阵地之后,大队马匪随即叫嚣着往屯垦点而去。有了火器的马匪战斗力大增,加上人数远超守卫,很快便攻陷了屯垦点。在杀戮抢掠一番之后,马匪又将第八寨付之一炬,旋即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