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与山平,头顶凌霄殿,巴掌比房子都大。纵然西楚霸王在此,一巴掌也被拍成肉泥了。
若非撑天柱,昨夜三人早已灰飞烟灭。
杨芝草分析,巨人再威武,终究是个纸扎的货色,分量并不重。既然水火无用,天下万物,无非一个相生相克。
水火不行,不妨使风。
杨芝草成竹在胸,信心满满:“老哥稍安勿躁,今夜我要唱一出大戏,破了西太后的鬼市闹林,打通马兰峪!”
拿了纸人和唱戏的行头,三人折回东陵外。
关会增那边,请人帮忙,将杨芝草要的大风筝也准备好了。风筝特殊,放风筝的线也不是鱼线,十九股棉线搓成的绳索,比筷子还粗。
入夏了,风不大。
三丈长宽的巨型风筝,非潍坊那种地方才能放得起来。
东陵附近山高林密,普通的纸鸢也很难升空。
做风筝的时候,关会增向同乡打听,得知马兰峪鬼市里的巨人来历。那个巨人,乃前清入关之际,威震南七北六的满洲第一勇士。
天生神力,万夫不当。
曾单枪匹马,大破明军,又在山海关下杀退李自成十万大顺军马,顺治皇爷亲封“第一勇士”,赐予金甲金刀。
满语叫“马哈苏烂”。
顺治死后,此人感叹天下再无明主,自愿殉陵,以身凿像镇守关门。
打那以后,山沟就叫马兰峪,为入皇陵的第一关卡。等闲之人入之则死,断无幸免。
满人下葬,习惯将这个勇士做纸扎镇墓,类似中原的翁仲。西太后下葬,不单宝物多,连纸人都要有模有样。
除去三千真人大小的臣民,还扎了一个头枕青天,脚踏黄泉的巨人马哈苏烂,妄图使地宫坚不可摧,永世不破。
孙殿英入东陵剿灭马福田,不曾走马兰峪,想也是马兰峪怪事太多,不愿节外生枝。
普通纸人倒是威胁不大。
唯独那个巨人,着实是一道天堑。光高大如山岳的身姿,凡人之力万不可挡,非用些手段不可!
天色擦黑,三人再入马兰峪。
杨芝草给纸人画了眼睛,用黑狗血开了灵。买的十八个纸人分成两队,像活人一般能动能跳。杨芝草命令它们,穿上戏班的衣服,到鬼市开台唱戏。
唱什么呢?
新戏,关公战秦琼!
八旗子弟除了遛鸟斗蛐蛐抽大烟,还必须听戏。不会听不要紧,梨园坐一阵,习惯了腔调,词也就无师自通。
听戏是个大讲究的雅事。
旧社会唱戏的属下九流,听戏的却是上九流,不是王爷就是贝勒。听也真舍得花钱,为了捧角,一掷千金,砸几百两如流水,挥金似土。
天子脚下,啥新鲜事没有?
普通戏班在四九城混不到饭吃,必须南北大戏班的名角才够资格。
听也有讲究。
水磨腔太软太糯,才子佳人啰嗦个没完,八旗子弟并不买账。天子脚下的,必须按京剧的路数,讲究个“韵醇味厚”。
题材多样。
有爱情的,有战争的,有喜剧的,有恐怖的,有梁山好汉,有鸡毛蒜皮。
杨芝草使一招调虎离山,以元神附在纸人身上,按旁门左道的路数,驱使纸人入鬼市开台唱戏。
二簧西皮卖劲,鼓板大锣响亮,很快把鬼市的老少吸引过来。
一听要唱“关公战秦琼”,老少爷们来了兴趣。
要唱西厢记、战长沙这些老戏,未必合这些八旗子弟的胃口。纵然死了化为精灵,好逸恶劳的根子改不了。八旗铁杆庄稼,吃过见过,啥名角唱的没听过?
偏偏这出关公战秦琼,闻所未闻。
一个个互相挤着踩着,将戏台子围得水泄不通,被勾着腮帮子往戏台瞧。
关公秦琼都是戏台的老角色,您想想,这二位要打起来,谁输谁赢?有人说是关二爷,有人道是秦二哥。
关公拿刀,秦琼使锏。
这边耍的青龙戏海刀,那边舞的龙虎翻江锏。
还没唱,看戏的纸人就打起来了,你争我喊,好不热闹。
殊不知,唱戏的也是纸人。
套着戏服,化了浓妆,这听戏的不是人,看戏的也不是人,唱的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那才叫有趣!
鬼市空了,都围在牌楼下看戏。
关会增得了机会,偷偷将大风筝运入鬼市,将风筝线缠在街道,并把风筝铺开,随时准备放飞。
王绍义手持百宝袋,爬到鬼市最高处。
那是孔庙的琉璃顶。
站在顶子上,脚下踩着孔圣人,俯瞰鬼市全貌。街口乒乒乓乓,关公战秦琼这出,赫然开锣了。
满洲第一勇士马哈苏烂守着鬼市尾。
听见唱戏声,夜里看不清,只觉远处山脉矮了一截,天上的银河星辰也都消失了。巨人站起来,把天都遮住,大眼巡查街道每个角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