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疏的第一条,立周氏子孙为太子,是后面十一疏的基础,也是满朝文武心服口服的伦理根本。
太子的人选花落武家算不得意外,正主是曾经负责监国的先帝皇长子,周密。
开年的春闱,朱玉衡亲自担任主考。
会试的头名叫“戴兴业”,文章锦绣,言辞犀利,为人却十分“低调”。直到殿试才恍然大悟,这“戴兴业”正是宋相门生,刘召元。
二丫青春洋溢,面容姣好,个头也不矮,偏偏岁数太小,满打满算只有十三岁。
女帝特封其为“御前行走”,虽无官职,却只对女帝一人负责。亲信中的亲信,历朝历代头一份!
按照十二疏的法子,国家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重心南移的基本政策没变,扬杭两州逐渐成为新的经济中心。
京城长安还在加固城防,天子守国门将成为周家的优良传统。
李家一门双杰,文武双全,大哥刘程也官拜工部侍郎。一时间风头无两,显赫至极。
但细心的人们发现,想见女帝与李余年变得越来越难了,反而是太子监国,朱相辅政,成了朝堂的常态。
......
江南,扬州城郊外。
时值初夏,暖风袭人,寻常人稍微一走便是一身细汗。
风景算不上秀丽,起码与浩劫前相比差距甚大。
好在万象更新,道路,村庄,驿馆,什么都是新的。而且南迁的人们喜欢聚居,即便是郊外,人气依旧很旺。
一条僻静的乡间小路上,头戴斗笠的汉子牵马而行。
着一件半臂单衣,手臂上的肌肉紧致细长,线条分明。
马背上坐着一位小娘子,身段修长匀称,琵琶腰盈盈一握,韵味十足。
可惜头上戴着幂篱,瞧不见脸庞模样。
踏入太和山的山脚,山风习习,绿树成荫,终于有了一丝阴凉。
远远的,瞧见一座庄园。
白墙黛瓦,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门楣低矮内秀,不是当朝流行的模样。
年代久远,又偏偏半旧不新。
二人停于门前。
汉子栓马,扶着小娘子下马。
“到了。”
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念道:“沈园?”
“原属于扬州富商沈家的一个别院,传闻闹鬼,没花多少银子便买下来了。卓然找人照着前朝的样式,简单地翻新了一下。”
小娘子惊道:“闹鬼!”
“嗯,有些名气。当地人白日里都绕着走,工匠可不好请呢!”
汉子拿出一串钥匙开了院门,回头望向呆滞的小娘子,大笑着拉她进了门。
小娘子嗔怒道:“好啊,你骗我。”
“此间的事儿,在前朝的县库档案上也有记载,想来不假。不过我认得那个所谓的鬼,不但如此,她算的上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
于是,李余年将藏仙楼五层的事情与周宜讲了一遍。
庭院内,池塘水榭,假山亭台,梅竹兰等花草,一应俱全。房屋厅堂也翻修一新,布局合理,颇有诗情画意。
格局稍有改动,基本上与藏仙楼的相同。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什么人气,显得荒凉了一些。
二人一路穿行,径直来到后院的一间祠堂。
整间祠堂不大,但用料很新,显然是新建的。神龛上空落落的,只供奉着两个牌位。
“沈文呈,蒋琬?”
李余年点燃一对蜡烛,擦在神龛前。接着点了两炷香,分出一炷,递给周宜。
“来,拜上一拜。”
二人双手持香,虔诚地拜了三拜,大遂天下,再没有比这个面子更大的事情了。
“沈文呈,前朝景润年间,扬州刺史沈放之子,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且长相风流,是一位翩翩公子。当年想嫁给他的女子,能从扬州排到京城。”
“哈哈,骗人,哪有那么多。”
“别打岔,说书都是这么说的,大概齐是这么个意思。”
“好好好。”
“蒋琬,前朝楚州司马蒋世林之女。生得花容月貌不说,还精通诗词歌赋,才情无双。扬州城附近的媒婆,把蒋家的门槛都快踏平了。”
李余年将一段才子佳人,鸿雁传情的故事娓娓道来。
二人相识,相知,时常吟诗作对,互相唱和,丽影成双,宛如一双翩跹于花丛中的彩蝶。眉目中幸福洋溢,关系亲密无间。
是当时扬州城公认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
之后沈文呈以祖传凤钗为信物,定下这门婚事。
迎娶蒋琬后,二人更加鱼水欢谐,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个人的天地中,把功名利禄抛置于九霄云外。
沈母威严专横,本指望儿子金榜题名,光耀门楣。眼见多次劝诫无果,于一年后以无子嗣,且有碍功名为由,逼着沈文呈休了蒋琬。
后来沈文呈在别院安置蒋琬,二人再续前缘,不久便败露了,又是一通棒打鸳鸯。
再后来,终究拧不过,一个另娶,一个改嫁,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
二十年官海浮沉,沈文呈也算功成名就,于沈园作东,广宴地方官员与乡绅。
席间,沈文呈在院中偶遇已做他人妻的蒋琬。
只一眼,心潮起伏,情梦,痴怨尽绕心头。
“分别后,眼见她低首蹙眉,伸出手与夫君碰杯,浅斟慢饮。沈文呈心中郁结难平,提笔写下一阙词。”
二人来到一块粉壁前。
李余年提笔写下一首词:
红酥手,黄縢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次年春,蒋琬重游沈园,见到了这首词。想起往日二人诗词唱和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回家后忧思成疾,不久香消玉殒。传闻蒋琬当日也喝了一首词,可惜没有传世。”
周宜逐字读着词,字里行间的无奈令她酸楚不已。
“不过我花了一些心思,在蒋琬第二任夫君的后人那里,买到了这首词。”
李余年再次提笔,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下了当日蒋琬喝的那首词:
世情薄,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那后来呢?”
“后来不听会比较好,故事到这里就很完美了。”
周宜泪眼婆娑地说道:“我想听。”
李余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蒋琬的命格万中无一,生来带着九幽素女的残魂。死后怨念重,便弥留在了沈园之中,也就是后来闹鬼说法的起源。多年后,沈文呈听说了这个事情,便偷偷地回到了沈园。”
“那一晚,他见到了所谓的女鬼,也见到了蒋琬。”
“蒋琬哭着叫他走,他却没有走。”
二人无言,沉默良久。
李余年双手合十,叹道:“时隔百余年,这两首千古绝唱终于并在一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余年哥,我们不会也像他们这样错过吧?”
“当然不会,如果你愿意,咱们这趟回去就成婚。”
“真的?”
“真的。”
“咳咳!二位恐怕要再等上一等。”一道声音自二人的身后响起。
穿着似道似儒,长相仙风道骨,紫阳居士。
“前辈,堂堂飞升境,偷听可不太好啊。”
“故事不错,词更是一绝,总不能跳出来打断吧?”
“那倒是,前辈来此,事情肯定不小吧?”
“找你去救人。”
“谁?”
“九幽素女。”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