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岳母说让自己回家去,谢长安反而又跟近乡情怯似的,他害怕起来。萧春莺都被他连累死了,那谢家呢?谢家怎么样了?
听谢长安问家人,外公说:“你家里都好啊,你父亲和母亲如今在江南,我们可以送你过去。”
对谢长安来说,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一个好消息,但家人平安无事,无法冲淡萧春莺的香消玉殒,带给他的痛苦。
不过谢长安是个极度克制的人,方才泪流满面的失态,于他来说,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到了这会儿,谢长安已经平静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他跟外公外婆说。
外公:“你家里没给你和春莺立坟,我们在这里给春莺立了一个衣冠冢。”
外公这话说的,带着很大的怨气,他不管他们辽东谢家有多少理由,反正他不归大陆上的皇帝管,他就是看不上谢家的忍辱负重,委屈求全。
外婆还是心软的,胳膊肘撞了外公一下,让外公别说了。
谢长安面色苍白地勉强笑了一下,他是从小就被当作谢氏家主培养的,趋利避害,大局为重这些道理,他能不懂吗?若是由他来做选择,谢家不准备造反,那抛弃他和萧春莺,就是家族必然的选择了。
“我想明日去看看阿莺,”谢长安说。
外婆说:“不着急,你先养上几天吧。”
外公说:“到了春莺的坟前,你再发病了怎么办?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谢长安想说,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可他受了外公外婆的救命之恩,还欠了老两口女儿的一条命,谢长安哪有脸跟外公外婆唱反调呢?他只能点头应是。
“现在是何年月了?”谢长安又问。
山中不知岁月啊,谢长安一个人在这小山坳里住着,小岛上四季又不分明,他早就放弃计算年月日了。
外公:“你在这里十八年了。”
谢长安想,原来距离那个血腥的招提寺之夜,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如果没有这一夜,他和阿莺的孩子,今年就十八岁了。
谢长安没敢问他的岳父岳母,萧春莺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出事的时候,萧春莺怀孕虽已足月,但还未生产。萧春莺死了,那她腹中的孩子哪还能活呢?问老两口孩子的事,这不是往老两口的心上捅刀子吗?
屋子里的三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萧氏一族远居小岛,在出事之前,老两口跟谢长安这个女婿,总共也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萧春莺决定要嫁给谢长安,拉着父母与谢长安见了一面。还有一次,是萧春莺与谢长安成婚之后,双方约着又见过一次面。虽然有之后十八年的一起生活,但谢长安什么都想不起来,老两口除了操心这女婿的命,双方还能聊些什么呢?
彼此之间都不了解,用最熟悉的陌生人来形容屋里的三个人,最合适不过了。
谢九欢在门外等了好久,屋子里的三个人都不说话,谢九欢扭头去找老族长了。
小厨房里,老族长守着炉子,看见谢九欢跑进来,便冲谢九欢招了招手。
谢九欢跑到老族长跟前,喵喵叫了几声,他们都不说话了,她告诉她大外公。
老族长:“他们能说什么呢?都是伤心的事,不说也罢。”
谢九欢:“可魏盛文完蛋了啊,聊聊这事,他们是不是能开心点?”
老族长:“你外公外婆没告诉你父亲这件事?”
谢九欢:“喵。”
没有啊。
老族长:“那他们兴许没想起来说。”
谢九欢歪歪脑袋。
老族长:“你也别怪我们,没告诉你他的身份。”
谢九欢:“喵喵?”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老族长轻声说:“我们是想着,万一他的身体好不了,就不告诉你他的身份了,省得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