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只有一点点的白,整个仙游还掩盖在夜色中。
在这晦明晦暗的夜色中仙游点起了一盏盏的灯。
有女儿的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忙着准备衣裳,准备着被褥床单。
谢慈和妹妹招娣已经穿戴整齐。
两个大大的包裹就搁在边上。
谢慈昨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正掌着油灯在屋子里忙活着。
猪圈的边上望着猪圈里的小猪在疯狂的抢食吃。
谢慈面带不舍,这些小猪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等到下个月回来,这些小猪就过了出圈的日子。
说不定就去了各家各户了,怕是就再也见不到了。
“去了就好好地学,听说都是宫里出来的女先生,手艺那一定是一顶一的好,学到了那就是你自己的了!”
“嗯,女儿记住了!”
谢氏又把包裹打开检查了一遍。
平日做事都很细心的她在今日总觉得自己丢三落四。
没有把女儿的东西备齐全。
“孩她娘,你这已经是第四回了,再翻时间就来不及了,就在家附近,缺了咱们再送过去就是了!”
“我不和你这个没良心的说话!”
谢慈他爹无奈的笑了笑。
什么都没做,自己倒是成了没良心的。
本来就在家门口,顶多一炷香的时间,不知道这婆娘担忧什么。
谢招娣倒是没有这么多忧愁。
她双手撑着下巴望着远处。
她倒是很期待新环境,听说有很多人。
只要姐姐在身边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
唯一不好的就是小龟二郎不能去,他若去了,自己就有吃不完的零嘴。
这一幕发生在仙游各处。
不管愿不愿意,作为属于仙游县自己的绣楼,大家还都是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
绣楼里,出自宫里的念香正轻轻地抚摸着脖子上的木牌。
木牌的正面刻着她的名字,背面刻写着她的职位。
这一辈子只有代号的她,在人生走完了一半的时候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清楚的记得在离开宫门的那一刻是多么的无助。
她也清楚的记得,二囡问自己叫什么的时候的窘迫。
她没有名字,名字还是当时自己取的。
九岁进宫。
因为绣花的手艺好,本该二十五岁出宫的她硬是在里面多待了五年。
虽说多拿五年的钱,但她却错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三十岁的年纪,衙门都不会优先安排你的婚事。
好不容易安排了一个快四十的鳏夫。
轮到商议婚事的时候他人摔了一跤。
人走了!
在宫里不愁吃穿,出了宫一切都要靠自己。
三十年的宫中生活让她忘了如何跟人正常交流。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人际交流。
一个人连基本的圈子都没有的时候,是很难在社会谋生的。
柴米油盐是那么的难。
不到两年的时间念香就花完了从宫里带来的钱。
虽然有了朋友,有了属于自己的圈子。
但每日却被柴米油盐困扰着。
因为没有土地,一睁眼就在花钱,脑子必须想着今日要赚钱。
念香还是幸运的。
因为在宫里多待了五年,在某些人眼里就是人老珠黄了。
她听说,那些年轻的会时不时被平康坊“骚扰”。
有的把钱花完了,最后的去处就是平康坊。
有的没去,却在那些“前辈”的哄骗下做起了半开门。
这东西一旦沾上了,这一辈子都脱不了身了。
宫女如此,比宫女还不如的就是那些年岁到了出宫的内侍。
他们的后半生比宫女凄苦多了。
大部分宫女还能有后人,他们连后人都没有。
从宫里出来的,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在长安自谋生路。
就在念香以为自己也要做那卑贱之事时……
二囡来了……
如今,望着这高墙,望着在墙上面行走的内侍,念香莫名的觉得安心。
今后衣食无忧,绣楼养老,只要把小娘子教好就行。
这是签了契的,不是信口一说。
东边的白有了点点红,天越来越亮了。
二囡站在绣院里最高的阁楼上。
望着眼前的一切她很紧张,比她完亲的那一日还紧张。
完亲的时候能看得清未来的路。
此时此刻她看不到未来的路。
她就是想做,所以才做。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
原本和裴家交好的在风声起的时候也悄悄的离去了。
这些年已经不走动了。
二囡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