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会杀了他。
秉文悲怆的苦笑,胸膛跟着闷声颤动。
自己的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罪恶,秉文比谁都清楚,他早已疲累到无以复加。
这个世间为什么没有如果,让他死到临头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一直是最英勇无畏的姑娘,他悔了,早悔了。
人一直是错综复杂又古怪的生物,该后悔时不后悔,还有退路时绝不回头,当一切的选择通向最后悲惨的结果时,他们后悔了,渴望还有退路回到过去。
可是没有机会了。
君临持剑步步杀来,士兵们毫无反抗之力,绝对的强大足以镇压一切。
秉文放弃了抵抗,坐在马背闭上双目迎接死亡。
可是那凛冽呼啸的剑气在他鼻尖骤然停下,狷狂的气流震的他墨发吹扬一瞬。
“拿起武器,别让孤瞧不起你。”
君临一字一句目无波澜:“孤允许你战死。”
她不想杀只被绑在砧板上的鱼,她要这鱼跳起来同她抗争,让他看看如今的景帝到达了何种高度。
也是一种仁慈。
肯定他的手段和能力,所以赐予配得上这一生的结局。
但更是一种惩罚。
秉文越怕和她刀剑相向,越怕在知晓一切真相后还要继续伤害喜欢的姑娘,他就痛的生不如死。
可现在他想解脱偏偏无法痛快了断,对方逼迫他拿起武器,堂堂正正的,作为军人为南疆战到最后。
南疆和景国,他们的立场至死也不会改变。
秉文隐忍不发,却被折磨的一个大男人硬生生落下一滴泪。
在痛苦挣扎后他再次握紧剑,对上君临黑夜般深邃却没有任何动摇,一如既往坚定的眼睛时,他知晓,这是他能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秉文气运全身,倏地从马背跃起冲她杀去。
君临抬眼将剑横在身前,暴涨的内劲化作乳白气流在树林轰然震开。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本该是他们的另一种结局,可现在刀光剑影似要划破黑夜,站在对立端一次又一次的朝对方出手。
当秉文重重摔落在地,利剑刺入胸膛皮肉绽开,汩汩鲜血争先恐后涌出身体,秉文这才知道有多疼。
当初君临有多疼。
他只能无助的看她,眼底乌青视线无法聚焦,生命寸寸流失,眼皮沉重似千斤忍不住合上,可他还是想看她一眼。
他想唤她的名字,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喉结费力滚了滚终究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月光在变暗,视线模糊到他已经看不清她了,秉文躺在血泊忽然胆小到怕她看见自己这副潦倒的丑态。
他恐惧的身体抽颤痉挛,拼命的大力挣扎想要抬手捂脸,可是就在手快要触碰到脸颊时,一切声息都停止了。
秉文死了。
君临一直站在他身旁低头看着,她默不作声,不知站了多久还是蹲下身,将他的双手搭在脸上捂住那副狼狈神态。
他不想让她看,她不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