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在潮湿的夜风里跳了个趔趄,牟勇军装下摆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洇开暗色花纹。
他蹲下身,食指轻轻抹过麻袋凹陷处的黄泥,指腹传来粗粝的颗粒感——这是夯土城墙特有的红土,只有负责外围警戒的民兵才会沾上。
";老高啊,";牟勇突然抬高嗓门,惊得屋檐下打盹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你今日晌午不是帮着孙大夫采药去了?
怎地鞋底沾着城西的夯土?";
高特务正在整理蓑衣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油灯光在他脸上割裂出明暗两界:";牟队长说笑呢,我晌午分明在粥棚劈柴。";他说着抬起右脚,露出草鞋缝隙里夹着的松针,";您瞧这南坡的落叶杉针叶......";
";松针沾在鞋面,红土嵌在鞋底。";萧云忽然从阴影里转出来,手里把玩着个锈迹斑斑的指南针,磁针在暴雨将至的闷热里狂跳,";倒像是先踩了西城墙的夯土,又去南坡踩了松针。";他说话时指尖掠过墙角的铁丝网,金属震颤声惊醒了拴在梁柱上的猎犬。
人群开始骚动,李难民握紧劈柴的斧柄,十几个青壮默契地堵住了仓库出口。
栓子忽然举起个陶罐,里面泡着半截暗红色的根茎:";高叔晌午说给我娘找退烧的柴胡,可这分明是能致幻的曼陀罗根!";
高特务额角青筋暴起,突然抓起灶台上的菜刀劈向最近的栓子。
牟勇早有预料似的甩出腰间武装带,铜扣精准击中特务腕骨,菜刀当啷落地时溅起火星。
萧云顺势抄起旁边泡着糯米浆的木桶泼过去,粘稠的浆液瞬间糊住了特务的眼睛。
";捆瓷实了!";牟勇反剪住那双苍白的手腕,扯开粗布衣襟露出贴身的小牛皮枪套,";正经难民可穿不起东洋植鞣革。";他掏出匕首挑开枪套暗扣,两张用防水油纸包着的图纸飘落在地——赫然是刚加固的防御工事布防图。
人群炸开锅,老妇人颤巍巍举起拐杖要打,被孙医生拦住:";留活口!
萧组长说过要钓大鱼!";萧云却蹲下身,捡起图纸对着油灯细看,忽然笑出声:";这标注的机枪位还是三天前的旧版,老高啊,你主子没教你要及时更新情报?";
牟勇扯断一截铁丝捆人,闻言挑眉:";要不咱们把东侧假掩体再修显眼点?";两人对视间,油灯爆了个灯花。
萧云从空间裂缝摸出半包哈德门香烟,弹出一支塞进高特务哆嗦的嘴唇间:";抽完这口,给你主子带个话——就说混凝土七日才干,重武器都堆在北仓。";
次日黎明,萧云站在新筑的了望塔上,望着被铁链拴在粮仓立柱上的特务。
二十几个装着碎瓷片的铁皮罐悬在梁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叮当作响。
牟勇正教栓子们用自行车链条改造捕兽夹,金属碰撞声里混着他沙哑的训话:";逮黄皮子要留换毛的活口,懂不?";
暴雨洗过的青砖墙泛着冷光,明朝的虎蹲炮与现代防爆盾组成诡异阵列。
李难民带人把最后几袋水泥抹上墙时,萧云正往系统出品的太阳能蓄电池里塞明朝火折子——这是给日军侦察机准备的惊喜。
八十里外的芦苇荡里,加藤少尉的望远镜镜头蒙着水雾。
他盯着传信鸽脚上的铜管,展开的纸条被暴雨洇开了墨迹,只能辨认出";混凝土未干";和";北仓";几个字。
少尉的军刀突然劈断身旁的芦苇,惊飞的水鸟掠过乌云压顶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