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不容易盼到三位姊姊回来了,看着她们仨的发型着装,魏大魏二眼珠子快要掉在地上了——主打的就是一个“飒爽英姿”!
看到老娘拎着马鞭出来,二人便早已心领神会,老娘的生气自然是应该的,想要狠狠抽一顿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今天不行,人多眼杂,老娘选择的时机不对,府内几乎所有人都聚拢在这里,万一传扬出去,魏氏几位爷在成都纨绔圈子里就算彻底塌方了,腰杆子就再也直不起来了。
所以,一旦老娘控制不住情绪,她们有义务帮助老娘控制住情绪,打人,不好,千万不能学老张家的那个“蛮不讲理夏侯某某”,说出去,丢人。
咱魏氏是读书的侯门,讲理的人家,文化底蕴摆在哪儿不是吗?老张家的,什么时候出过一个读书人?咱家老娘可是大家闺秀来着。
再说了,那个“蛮不讲理夏侯某某”连皇帝陛下的屁股都敢踢,那就是“野蛮老太”好不好,您和她比野蛮,好意思吗?
魏六站得远远的看风景。
他知道老娘下不去手的,而一旦站得近了,说不定最后自己成了那个替罪的羊!老娘的鞭子说不定就拐个弯儿抽到他身上了。这样的热闹,千万不要凑,有多远咱就滚多远。
——这是多年以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过去多少次就是这样,五位姊姊瞎胡闹,最后屁股被打肿的,却是自己。
其实魏六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他都已经袭了南郑侯爷的爵了,是堂堂正正的蜀汉侯爷,虽然没有实权在手,但政治地位摆在那里,放在整个蜀汉朝堂,也都是一等一的高贵,谁还敢打他?
明面上看,您打的是他的屁股,实际上,就等于打着皇帝陛下的脸!亲娘又怎么样?亲娘老子同样不能随然侮辱我蜀汉帝国的侯爷!
可毕竟老娘的余威犹存,魏六还是决定站远点的好。
而他的这一决定,注定为他接下来的悲剧生活埋下了祸根——那三位爷深恨他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决定要给他好看。
老夫人打不下去,只得将一根手指在三人的额头上指指点点,一叠声地说:“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要活生生地将老身我气死算了!”
“我摊上一个如此不成器的男人,又摊上你们这几个不省心的祸根,我可活着有什么劲儿!”
老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泪水如决堤的水滚滚滑落,顿时便是滂沱大雨泪流成河。
李氏硬撑了许久的那一股子精气神,到此时一下子便彻底泄了个干干净净,浑身再无一丝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地嚎叫起来。
自从诸葛孔明溘然长逝,魏延谋国被诛……老夫人凭着一口气,一直强自支撑到今天,看到三个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终于,她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了,那层伪装的厚厚的盔甲一旦失去,人便变得精疲力尽,脆弱不堪。
当初,为了从马岱口里探听一点风声,她几乎使尽了手段,高尚的,卑鄙的,甚至龌龊的,不管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想到的,她都使了出来。
大长秋李公公来时,她甚至将小儿女的姿态都使了出来,做为六个孩子的母亲,南郑侯爷的正牌夫人,魏氏侯府的当家人,年近花甲,却不得不低头做小,去演那小儿女态,哪怕李公公比自己还年长许多,但现在想想,依然觉得害臊不已。
还不是为了孩子们有一条活路,何至于此!
如果可以,以自己的身死换来儿女们的一条活路,李氏会毫不犹豫慷慨赴死。
每一个夜晚,李氏都没有真正熟睡过。
今晚闭上眼睛之后,她不知道魏氏还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一夜,李氏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一些动静,她连忙悄然起身,灯光也不敢点燃,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墙内,探听外面的动静。
“这是要对魏氏下手了么?”深更半夜闹出动静,在这段时间以来,也不是没有过,但在于李氏而言,每一次的动静,都可能是对魏氏侯门清算的开始。
蹲在墙根儿下静听不大一会儿,李氏就听出了是陛下等人在外面撸串儿。
再看向身边悄无声息摸过来的魏豹,魏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魏豹也揉揉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发出咕咕的声音来——显然,外面马氏烤肉的香气四溢,闻者无不感伤。
其实李氏也知道,自己的动静决然瞒不过陛下身边的护卫,陛下知道她在墙内,却也不说破。
陛下走后的这一个夜晚,李氏终于合上双眼,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一口气睡了两天两夜——自从魏延出事后,这是她第一次在夜里睡着!
当李氏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三个子女跪在床前默默流泪,看到娘亲终于睁眼,这三人顿时抱住她,嚎啕大哭——他们一度以为,娘亲再也醒不过来了。
然后,南中事情逐渐公开。魏延的事迹,犹抱琵琶半遮面,多少有心人嘴巴里虽然不说,但却都心知肚明——魏氏这算是再次站了起来,并且比原来站得更高,站得更稳。
很快,侯府的门槛儿,就被踏破了。
……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
老夫人的泪水,一时怎么也止不住。
她就是想哭,就是想流泪,尽情地流泪,这不是单纯的伤悲,诸多情绪,说也说不清楚。
五个姑娘一个儿子围着老娘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最后,还是从南中回来的三位爷硬气,一声号令之下,魏六前面开路,五个姑娘一人一条胳膊一条腿,剩下一人抬着脑袋,直接将老夫人给抬进了里屋的床上,撂在那里。
老夫人哭着哭着,就笑了,觉得自己今天很没有颜面,抬手就给了旁边守护着的魏六一巴掌。
屋外,魏豹子站得远远的,比当初的魏六站得还远。这五位“爷”在一起,自己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否则,很容易就是一头包。
五个姑娘自小都喜欢舞刀弄枪,经常吵着闹着要和他切磋,哪一次不是将他打得满地找牙才罢休!
有时候,他装,也得装做满地找牙,否则,最终的结果就是真的——满地找牙。
魏豹子至今还缺了一颗门牙,说话不关风,时常闹笑话。那是某次和某位也不知道是四爷还是五爷练习兵器时一不小心被自己个儿给撞掉的。但也因此而因祸得福,老夫人再也不允许他们找豹子练手了。
用老夫人的话说,豹子这孩子太实诚,搞不好就要吃闷亏,还没处说理去。
而魏氏的五朵金花被称呼为“爷”,也是自魏豹子而起的,到现在,魏氏五位爷在成都声名煊赫,魏豹子他难辞其咎。
魏豹子现在可牛逼了,没事儿就带着几个侯府的护卫在侯府周围转悠:“要是叫老子遇到那些往侯府里面扔臭鸡蛋的王八蛋,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不叫声爹老子干死他算球!憨皮!耙耳朵!”
几个爪牙同样地同仇敌忾,一个个看向路人的目光都透着不善,一些本来诚心诚意想上来套近乎的人,也被吓得远远躲开。坊间传闻,魏氏侯府的人现在是彻底疯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被这家人演绎得淋漓尽致。狗日的魏延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好事情,这王八蛋怎么不死在南中才好!
那些专门做臭鸡蛋的商贩呢?现在是一个也找不到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魏豹子早就放话出去了,见一个打一个,非得让他们长长见识,让他们知道满脸臭鸡蛋是什么滋味!
一切皆因为魏豹子当初站在侯府的墙内,曾经被扔得满脸是臭鸡蛋。
现在,老侯爷没事儿了,小侯爷上位了,魏氏再次牛逼崛起,魏豹子自然是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