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衡站在窗外静静地听着,见他们要把此事推到姚家头上,本想出言阻止,但门外却传来声音。
门人说是姚文进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秉钧当即抬手让苏玉玦和顾知蓉下去,让人请姚文进进来。
苏秉钧对他的来访心知肚明
——他身居高位,一早向诸门生明示毋须登门,将卖官鬻爵一类事交给小儿子苏语城私下去打理,苏语城与苏瑾潭一样,皆非出身正房顾氏,因而苏秉钧无意引他入仕途,只是将家中铺面、田产交予苏语城打理。至于官场私下往来的犯禁之事,倘他日被人抖搂出来,也可尽数推脱在苏语城身上,苏语城被蒙在鼓里,还当苏秉钧拿自己当嫡子对待,平日里毫无二心。
如非家事,姚文进不可能贸然前来。
姚文进喝到丫鬟来续水,也不肯主动开口,苏秉钧笑着道:“可是兵部有事?”
姚文进摇摇头道:“兵部无事,只是学生——小婿。”他偷拿眼看着苏秉钧,见苏秉钧脸上并无怒意,才敢继续道:“小婿这两日心神不宁,昨夜又梦见——家妻托梦。”他话音未落,苏秉钧就放下茶杯,拔高声音道:“托什么梦?你是说小女死了不成?”
只有鬼魂才能托梦,岂有大活人托梦的道理,苏秉钧见他出言不逊,本想一走了之,但又想起苏玉玦方才的话:“你说小女向你托梦,她说什么?”
姚文进被他一问,反倒愣住,过了一会儿才道:“说她已被人暗害,让小婿无需再去寻她,今生无缘只能托以来世……”
苏秉钧看着他的双眼,忽然道:“那你何不在家中为小女办一场法事,说雨天出嫁,荒山路滑,新娘坠崖摔死,免得上京城的人在背后谣传老夫想要悔婚为小女另择良配。”
姚文进得了苏秉钧的允许,心中一时雀跃,回到家中就将这一好消息说给母亲柳氏。
柳氏一听自然也是眉开眼笑,他们既能留下苏家的嫁妆,又能摆脱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庶女,不过一场法事,有何不可。
有了苏秉钧的首肯,姚府当夜就挂起白幡,放出消息,说苏瑾潭在出嫁那日坠崖摔伤,后送入姚府请医收治,可惜其女无福,还是撒手人寰,如此一来,即便真正的苏瑾潭回来,也无法再认回自己的身份——
这主意还是蕖水园雅集后苏玉玦说给他的,姚文进看着满府的白幡,十分得意,不等天明,就让下人去城中的棺材铺订下最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
……
天明时鸡啼一声,姚府门内传来哭声,鸡啼得东方发白,整个上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姚家的新嫁娘死于梅雨天气湿滑的山路。
金丝楠木的棺材被钉上手臂粗的铁钉,柳氏不由心疼,想起姚文进的爹旧伤复发身死之际,也不过是用这样的棺椁,区区一个苏家庶女,倒是好大的排场。
棺椁停在姚家正堂,招魂幡打两边,苏瑾潭好像真的死了,起码姚文进看见这一幕时对苏瑾潭的身死已深信不疑——连自己都能骗过,岂能骗不过天下人。
消息传到苏家,顾知蓉对此很满意,苏玉玦对姚文进的听话也很满意,只苏玉衡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消息传到王府。
“我死了。”苏瑾潭笑得前仰后合,想不到今世姚文进肯为她花大价钱买上好的楠木棺椁,上一世似乎只是草席一卷,众人去欢庆幼子的出生了。
顾云鸿看着来呈报消息的下人,眼底满是浓浓的怒意,让人去姚府门前看看,是个什么排场。
自然比苏瑾潭出嫁的排场大得多,因苏秉钧也要去哭送女儿,全上京城的达官显贵不免也去走个过场。
热闹得像蕖水园雅集,诸多从前与苏家交好、与苏玉玦交好的公子小姐都纷纷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