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从幽州往京城走,最少要走十五日。
米元思望着满目疮痍的北境,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对君维安说:“你我创一番大业吧。”
马车里只有吱呀作响的车轮声。
君维安的手指从沉睡的小姑娘面颊上擦过。
“什么样的大业?”他声音很轻,和曾经那个咋咋呼呼的青龙卫阁领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感。
四月的阳光从马车外落在他的身上,他背对窗户,挡住灼眼的光线,将小薄被子往上扯了几下。
“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百姓安居乐业……”米元思顿了顿,将那些用在宏图伟业上的词语全都咽了下去。
他指着仍然睡着的小姑娘:“她有喜欢的小裙子,能吃到想吃的糖,可以在书院里安安心心地上课,永远也不会饿肚子。”
车里,沉默了很久。
君维安笑起,他靠在马车的车壁上,瞄着米元思:“你米家的臭小子别欺负她,我就谢天谢地了。”
米元思颔首微笑:“米修不是那样的人。”
说到这,他手指撩开车帘,看着渐行渐远的北境,面颊沉了不少:“既然如此,有件事你要先做。”他说,“这条运银子的路不能掌握在阉党的手里。”
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也盖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之后,才看着君维安说:“沿途郡县我都已经记录了下来,东起东山,北至幽州,途径三郡二十五县。”
他沉声道:“一口气拔掉是不可能的,我需要你帮我一点一点,一个一个地拔掉。”
“说得容易。”君维安蹙眉,“三郡二十五县,少说几百人,我总不能一口气都杀了吧。”他说到这,瞧着米元思笑意盈盈的样子,喉结上下一滚,“不是吧……这么多人,真就走流程找证据,我估计起码也得有个一两年啊!”
“若是六扇门全员配合,大约也要不了太久。”米元思话音一转,仍旧笑着问,“莫非你有什么急事?”
君维安看着他,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我要回家。”他目光落在小姑娘的面颊上,“我要陪君歌。”
米元思愣愣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吭哧笑起。
和北境不同,京城四月已经有了春意。
柳树发芽,燕子筑巢。
本来是个挺惬意的时间段,但因为陈家这断手断脚的挂尸案,让东山县令背负的压力空前沉重。
正堂里,陈家老夫人绢帕拭泪,嗓音沙哑:“我儿心不坏,京城两条运河,当中还有我儿出的一份力。他父亲仍在商途未归,年事已高,老妪不敢告知他如此噩耗,怕他归途上受不住,有什么闪失。”
说到这,陈家老夫人悲愤摇头,抓着柳南的手更紧了一些。
苏辰坐在屋内的太师椅上,端着一盏清水,许久都未曾抿一口。
他的目光全在老夫人后始终沉默不语的林氏身上。
见陈老夫人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话,苏辰放下茶盏,对林氏说:“林夫人,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