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陈家家仆四五十人,皆回过头,冷冷注视着苏辰。
那一瞬,苏辰与君歌都感受到了。
他们抗拒的不是苏辰和君歌,抗拒的是这间公堂。
这个县衙,这个“明镜高悬”,却不能清光满地的审判场。
苏辰和君歌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有了第一步的方案。
人这么多,苏辰一个一个审问并不现实。
他将人群分成了两组,东厢房家仆,以及所有参与过巡夜的人为一组,由苏辰问话。
剩下的,负责正堂和伙房的外围家仆,则由柳南和更杨一起问话。
公堂中,苏辰瞧着东厢房家仆们,他们面色不佳,带着一股暗沉阴郁的气质。
身上粗布麻衣,破鞋烂裤,有几人还带着旧伤。
原以为陈家财大气粗,对下人应该不至于过分严苛,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压榨。
苏辰挡着嘴角咳了两声,才冲着众人问道:“当夜子时之前,东厢房可有异常的响声?”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皆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有几人的神情依然没有逃过苏辰和君歌的眼睛,那模样分明是欲言又止,有话说,但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恰在此时,忽而听众人中有人小声哔哔道:“府里有巡夜,我们拿的银子又少,到点就睡,没人会傻不拉叽挺到子时。”
大堂里沉默了许久。
苏辰没有追问那开口的人,只清淡的又问了一句:“都没有?”
一众家仆面面相觑,却仍旧无人敢言。
苏辰也不急,就那么等着。
他和技术倾向的君歌不一样。
六扇门内,刨除断案推理的基本能力之外,苏辰的专长在攻心上。
善洞悉人性,能察言观色,会剖析弱点,便是他最大的长板。
所以没有人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离,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他亦能察觉出背后大有玄机。
正因如此,苏辰的审讯一向是以静制动。
他越是沉得住气,便说明背后的问题越大。
许久,陈家一众家仆瞧着他不继续问,也不让他们离开的样子,渐渐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慢慢地开始有人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四月的日头很快走到了正午的高度。
终于,人群后面一人高喊:“别查了!他就该死!您瞧瞧他把我们这一院子人都打成什么模样了!我们是干活拿钱,按工结账的!又不是卖给他的!”
那人上前一步,怒斥道:“在他眼里,他管我三顿饭,给我一张稻草床,我就得对他感恩戴德,顶礼膜拜,他说啥就是啥!我呸!”
公堂内外,众人皆惊。
眨眼,无数崇拜的目光向着这个男人投了过去。
仿佛他就是英雄。
苏辰唇角微微扬起,睨着他的面颊,也恭敬颔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瞧着三品朝中大员竟然对自己的行为这般恭谦,他声音更是洪亮高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山富有为是也!”
富有为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公堂里,他挺着胸膛,身上虽是粗布麻衣,但仍然难掩豪迈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