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绿意的小院子,只长出几片绿叶的老树,与刘家两代宫廷画师的身份,怎么都觉得拼不上。
不能说大富大贵,简直是一贫如洗。
一阵风吹过,院子四面的厢房上,那些漏风破损的窗纸啪啪作响。
刘父一筹莫展,隐忍再三才说:“我儿这病,原先只是背后起了一块大红包,请大夫来看过好几次,都说是普通的痈疽肿毒,内服外敷,两个疗程就能好了。我走了几家的医馆,换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这个病,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因为我们刘家一直都在做宫廷画师的生计,常常能接到宫内的活,所以我就想着早点治好,也能再多接几个宫内的活。”他抿嘴,“虽然一通打点下来,落在手里的也没剩下多少,但总归是要比外面的散活强很多的。”
“我就咬咬牙,找了京城第一的医馆,让大夫给开点好药。”他叹一口气,“可两个疗程之后,那肿毒是下去了,人却开始头晕腹泻。我就让他又吃了两个疗程调理,结果那状态每况愈下,就是不见好转。”
苏辰一边听,一边大致推算了一下时间。
那不像是烈性的毒药,但要让毒入五脏六腑,使人虚弱至这个程度,起码也得有个把月。
“然后呢。”苏辰问,“孙鑫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孙鑫,便是门下省孙建的儿子,也是偷走碎桃酥和五十两银子,被毒死了的贼。
听到这两个字,刘家父母悲愤交加。
“嗨呀!真真是霉运,背得很啊!”刘父说,“我儿病重,久病未愈,我们就想着,是不是屋里有什么脏东西,就请了个天师来做法。”
他边说边摇头:“那天师说我们犯了家仙忌讳,一屋不容二仙,就说要买他的夹竹桃粉末,拌在碎吃食里,洒在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能驱赶当中带煞的那一个。”
闻言,君歌端着那盏白水的手滞了一下,顿了一息,才放在了苏辰面前。
“所以我就买了那天师的夹竹桃粉末,又去商街的锦堂轩,花了些铜板,讨要了些碎桃酥沫子。”
说到这,他一声长叹:“哪知道会被人给偷了啊!”
他满心悲痛,哀叹连连:“我们发现被偷的时候,生怕那碎桃酥让不知情的人给吃下去。赶忙跑到京兆府,专门报给了大老爷的。可谁知道,转头就听说孙鑫死了,是吃了剧毒的碎桃酥死的。”
“我们都还没追究他偷了五十两银子的事儿,现在他们孙家反倒是咬着不放,说我们是杀人凶手,要血债血偿。”
刘父弯着腰,长叹一声:“这天下哪里还有王法啊!”
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待他平静下来,苏辰端起温水,轻轻吹了起一层涟漪:“后来呢?碎桃酥是怎么到孙鑫手里的。”
“怎么到的……”刘父神情哀怨,“我也不知道啊!”
“哎呀!开头我们问乐思,问他那天到底还有谁来过,怎么就又丢银子又丢耗子药的。”说到这,刘父格外激动,“他当时还跟我们说,那孙少爷家里有头有脸,绝不会行如此龌龊之事。”
“我寻思着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衣冠楚楚,性格也不错,看着也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就想着家里只是遇到了小毛贼。”他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还想着毛贼大概也是迫于生计……”
刘父哽住:“五十两白银啊!那是给他看病的救命钱啊!我都想着钱追不追回来无所谓,那碎桃酥也别让人给吃了啊!”
但偏偏,事与愿违。
他蹙眉抬手,还想再说什么,那不堪言状的模样,好似那些憋在胸腔里的委屈想要一涌而出,却又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