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字,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却如同问罪的天雷,落在廖明的身上。
“若真如你所说,你最大的错误是生在了一个不能给你创造机会的家庭里。”苏辰下颚微扬,“那你母亲最大的错误,就是在你已经不是人的时候,仍然选择相信你。相信你某一日会回过头,看到她仍在你身后,等着你。”
老院子,大槐树,斑驳的树影下,那个瘦小的,怯懦的,焦急张望的身影。
在廖明的记忆里,碎成了一地的渣滓。
他愣愣地跪在那里,脑海中嗡嗡作响。
许久,他哭出了声。
签字画押的时候,他仍旧呜呜囔囔地骂着:“错的不是我,是她,是她啊!”
这场审讯,全程没有详细地提到那藤黄到底是如何被置换进刘家的药材里,却在审讯的最终,让那个妄图脱罪的男人,低下了他高傲的头。
君歌看着他画押后陈述的过程,看着他说自己提前从太医院的那些药中,偷出了大量藤黄,就等着刘母和家仆到积善堂,利用她们不识字的盲点,在最后将药包递出去的瞬间,随手加一味进去。
她看着已经空荡无人,被夕阳镀上一层红光的京兆府公堂,五味杂陈。
“你刚才提到我们。”苏辰背手而立,“你说的是腰间也有这黑牌的人?”
他解下腰间的黑牌,提在廖明的眼前。
他看着那熟悉的无字牌,点了下头:“那人一身黑衣,披着个斗篷,脸上带着半张面具,我从来没有瞧清楚模样。”
“你怎么认识他的。”苏辰上前两步,蹲在他正前方,看着他已经释然,没什么好隐瞒的模样,“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廖明回忆了片刻:“我们初到京城的时候,这个男人实是偶遇。他帮着我母亲介绍了刘家的这份活。”他蹙眉,“但我觉得他对我母亲有想法,总是给些银子贴补我们的家用。”
“我同他抗议过几次,结果他每次出手都是一锭银锭。”说完,廖明抿嘴,“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我常去的那个赌场就是他开的。我在赌场里借的庄家的那些钱,都是他的。”
“本座再问你。”苏辰冷脸,“让你帮忙周转太医院的那些药草,是不是也是他让你做的?”
廖明不明所以,点了下头:“是。”
“他怎么说的。”苏辰追问。
“就说太医院有些药材需要我帮忙看管一下,时间也不久,一次一两银子。”他抿嘴,“我觉得活少钱多,十分轻松,就同意了。”
“放在哪里?”
“积善堂的药房的院子里。”
“就一次?”
“……每月都有两三次吧。”
问到这里,苏辰微微眯眼。
他起身,点了下头。
夕阳如火,镀在苏辰的半个身子上。
这不同寻常,太医院所有的东西都是走专门的购买渠道,药材精确到克数。
少了那么多藤黄却没有人对廖明追责。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早就计划好的一般,一环扣一环,一节接着一节。
“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君歌站在他身旁,不解问。
不同寻常的地方太多了。
苏辰看着她双眸里映出的绯红色,手指在那块黑牌子上来回拿捏了好几下。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悠悠开口:“你见过这个牌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