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周启沿着宫内的密道,走到了甘露殿正下方的皇家密室里。
他将石门打开,点了一盏灯,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成排的博古架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书卷,他看着架子上标着的“大晋一百五十五年”的字样,侧身走到了里面。
大晋155年,距今十二年前,朝廷发生了件大事。
他指尖从几个小牛皮纸的盒子上划过,落在了“李成梁冤案”的字样上。
当年米元思亲手写下的小字,仍旧清晰可辨。
周启将手里的宫灯放在一旁,把落满了灰尘的盒子抽了出来。
他吹散了上面的灰烬,撕开了封条,翻开了被掩藏的真相。
他看着上面的小字,仿佛回到了新年伊始的时候,米元思坐在他对面,一边下棋一边说:“趁着君维安回北境去了,有件事需要殿下帮忙。”
周启抬头,望着很少会需要他搭把手的“师父”。
“我要秘密的见一见李成梁。”
内阁大臣李成梁,与米元思政见不合,两个人经常在朝上吵的天翻地覆。
李成梁是典型的保皇一派,皇权至上,一切威胁皇家权利的都应该被肃清,包括阉党。
他就是那把将所有矛头都聚焦在阉党脑门上的热血大臣。
周启不解:“相见他,见就是,为何要我安排?”
米元思笑盈盈的捏着一枚黑子:“因为他快死了。”
“快死了?”周启大惊。
面前的男人却不以为意,抬手比了一个“嘘”的样子:“殿下一定要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论多大的事情,也要面不改色。”他笑着落子,“这样,就没人能看透你到底在想什么。”
“所有人面前都要这样么?米修面前也是这样么?”
却见米元思沉默了些许才说:“当你决定对一个人卸下这张面具的时候,那个人一定是除了能同生,还能共死的存在。”
“殿下,世间富贵荣华可以同享之人多如牛毛,也正因如此,他们的价值不如蝼蚁。”米元思伸手,从棋盒里又摸出一颗白子,捏在手里,比在周启面前,“但这种人,很安全。”
“还有一种人,为了一个相同的目标,他可以挡在你身前为你去死,这样的人,世间寥寥,但却珍贵如日月的辉光。”他将白字落下,“但这样的人,你有多大的野心,他也一样有。”
“古来开国忠良难善终,便是因此。”他睨着周启诧异的目光,微微笑着,“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能做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但其实,心怀天下的多是穷人,独善其身的多是富人,华夏大地五千年,也只出了那一个诗人。”
他看着周启,肃然道:“任何情况下,不论是太子还是未来成为帝王,你都不能赌。你没有赌输之后还能从头再来的机会。”
当时的周启并不明白米元思话中的深意。
只觉得这话深奥无比,改日若是有诗会,在场切磋的时候背出来,定然能力压群雄,风姿无限。
但是他看着米元思波澜不惊的双眸,深深思量了片刻,才忽然发觉这话里夹杂的铺面的血腥味。
他在无形中,传递给周启,这天下是怎么来的,又应该怎么坐。
在忠臣与奸臣互相堆叠的尸山上,执掌绝对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