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为是天之骄子,论身份尊贵,皇子之后便是内阁首辅,而他是首辅的儿子。
他本应该衣食无忧,本可以嚣张纨绔的横行一生,怎奈命运弄人。
“别怨命运。”君维安往药砵里加了几片新药,“儿子坑死老子的常见,老子算计儿子的,我也是头一次遇上。”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哭泣的米修,颤抖着肩头,苦涩地笑了。
君维安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就算再坚强,他也不过就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已。
十四岁,经历了人生最大落差,从云端跌入地狱,从生到死,向死而生。
三代忠良的米家,谁也没想到会以“祸国”的罪名,死在阉党的手里。
“虽然残酷,但现在你必须做出选择。”君维安望向那从床上艰难坐起的少年,目光温柔如水:“我和你爹不一样,我一直不同意把孩子们卷进来。”
“有些事情,我们拼了,竭尽全力了,就算败了,那也到我们这里就可以了,该停下来了。”他说,“但是你爹这个人,恨不得把大晋两个字,刻在米家的骨血上。”
“而今米家也没了……”君维安转过头,看着苏辰,“你现在有选择的权利。”
“你可以选择就此离开……我给你做了假身份,也有些银子,你能以我养子的身份,走得离京城越远越好。”他看着米修,补了一句,“但不可以去北境,不可以去找君歌。”
春日的光,透过窗楞落进屋内,米修眼前满是微黄。
他颓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沙哑的问:“若是留下呢?”
君维安捣药的手停了。
“若是留下,做父亲没做完的那些事情呢?”他看着君维安。
屋内安静了很久,君维安将手里的药放到了一旁,他郑重其事的看着米修:“我不需要你。”
“但我需要你!”
君维安一滞。
米修的目光坚定而透彻,像极了十几年前,国子监初见的那个人。
他摇着手里的扇子,微微笑着,也是这样注视着君维安,说着他需要他的傻话。
就这么寥寥几个字,搭进去了多少人的一生。
“你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么?”君维安的话因里带了威胁的意味,“想想你爹你娘,你米家一家血脉,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
他手指戳着米修的心口,一字一顿:“一,个。”
他本想劝退他,让他安稳的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可这个和米元思一样的,倔驴一样的少年,艰难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跪在床上,顿首道:“米家没有人苟且偷生,我亦不能。”他吼道,“我做不到!”
君维安的火气一下就上了头。
他恨不得捶这个血性的少年一顿。
“家国天下、社稷危亡,你们米家是每个孩子出生之前就刻在脑门上的么?!”君维安声音也高了几分,“哎我是卖给你们米家了?你爹坑我一个还不够,你也来坑?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做个普通的少爷,过一个普通的一生?”
“米修,你知道你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么?”他说,“你知道你面对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么?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