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9月8日,阴历八月初八,是个非常吉利的日子,沈刚夫把花会的开业日期选在了这一天。花会的地址在日租界的桃山道上,在潘七爷的帮助下这里拿到了多种经营牌照,不但可以经营花会,骰子、押宝、麻将、牌九、轮盘、帕斯牌应有尽有,沈刚夫给这个日租界规模最大的销金窟取了一个很霸气的名字,叫“万国花会”。
开业当天,万国花会门口人满为患,日租界出动了近百名警察维持秩序,津门青帮的九条青龙悉数到场,比他们高一辈的“大”字辈几位健在的老头子历大森、马八辈、潘长青、顾老四等等也都来到前来祝贺。
除了青帮的人物,日租界的几位大佬也都来捧场,领事馆派出了小野领事和侍从武官柴田中佐,接替香椎担任华北驻屯军司令的中村少将更是亲自到场祝贺,宪兵队队长武田大佐,特高课的玉子课长以及新任警察署长吉野友连也都来到现场。宪兵队和驻屯军的佐官一共来了三位,尉官来了七位,政商两界的名流则多达上百人。
虽然花会地处日租界,几位股东的人脉可是遍布津城的,华界和其他几国租界都有人来道贺,也有不愿意来派人送来贺仪跟花篮的,比如省长王树昌和保安团的王益民。
曾彻也在道贺的人群里,他跟李天翔是发小,曾家老爷子曾树明是天津商会的副会长,于公于私都得来。曾老爷子常年在南洋和津城之间游走,南洋多是洪门弟子,今天是青帮的事,曾老爷子不愿出头露面,曾彻代表他来送礼。曾彻交上礼单,跟沈刚夫等人寒暄几句之后,趁着玉子跟人交谈的机会给李天翔使了个眼色,两人多年老友,李天翔立即会意,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曾彻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坐下等李天翔,心里全都是戴雨农上个月交给他的任务:寻找机会除掉一名伪满高官!
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伪满的大员基本都在东北,可力行社在东北的势力很弱,要靠津沽站和北平站两个站点协助完成。上次古董的事,自己没参与,虽然郑士松闯了祸,但最后也算成功了,功过相抵之后还是捞到晋升的机会,力行社津沽站成立,第一任站长就是郑士松,曾彻只有一个挂名的副站长,继续联络爱国学生,组建抗日学生团体。
曾彻非常看不上匪气十足的郑士松,他毕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虽然有文化有素质,可傲气也是有的,让郑士松这样的匹夫之辈压自己一头,曾彻心里非常不爽。这次戴雨农对伪满高层下的格杀令,曾彻非常有兴趣,如果这件事让自己办成,或者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成功锄奸,或许能提升自己在戴老板心里的地位。
“曾少爷,自己在这想什么呢?”
一瓶山海关汽水放在曾彻面前,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烫着小波浪卷发的美女坐在自己对面。美女坐下时双腿微恻,露出一双修长的大腿,这位美女的大腿很白,腿上套着一双“玻璃丝袜”,给胜雪的美腿增添了几分朦胧感,脚上的红色高跟凉鞋前露脚趾后露脚踝,曾彻不禁把眼光落在了她的腿上。
美人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微露洁白的牙齿,柔声道:“曾少爷,才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曾彻的目光从她的腿上移到她的脸,这女人长得很美,身材也很好,尤其是脸上的一颗美人痣,让她的容貌很好辨认,也更容易让人记住。越是如此,曾彻就越纳闷,这女人认识自己,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这位女士,恕我眼拙,请问您是……”
女子笑道:“或许我该换个方式跟你打招呼,如果我叫你曾先生,手里在点上一支烟,你是不是就能想起我是谁了?”
曾彻大惊道:“你是…….”
女人把右手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道:“别说出来,这个场合咱们都不应该亮出身份,对吗?”
曾彻万万没想到这位津门最“火”的大盗海棠花竟然敢在这地方出现,这份胆量着实让他佩服,虽然是对立阵营,但两次见面都让曾彻对海棠震惊不已。
曾彻稳了稳心神,淡定的问道:“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海棠举起自己面前的汽水,咬着吸管想了想道:“叫我rose吧,或者玫瑰也行。”
曾彻冷笑一声:“不敢叫海棠了?”
海棠轻轻吸着汽水,悠悠道:“这个名字是办正事时用的,现在是来玩的,当然是叫个可爱一点的名字喽。”
一个端着点心的侍应生路过,海棠招手道:“waiter!”
沈刚夫开的赌厂规格向来很高,一般的赌坊伙计是不能用的,场面上的英语多少都懂一些,而且一个个都是衬衣领结,西裤皮鞋的西式打扮。一听海棠的召唤,赶紧恭敬的走过来,放下一碟手里的差点,用英文回了一句:“请慢用。”
等侍应生走远了,曾彻戏谑的问道:“现在当小偷都得会英文了吗?”
海棠拿起一片饼干尝了尝:“这得看偷什么,偷个钱包,扒个电车哑巴都能干,法租界的‘大老黑’,南市的‘张八燕’,手底下都养着几个哑巴‘白钱’,就算让本主抓现形,巡捕都不收。”
“看起来你跟他们不同喽?”
“当然,小偷分也多种,白天出来偷钱包、偷帽子的叫‘白钱’,晚上摸夜的叫‘黑钱’,燕子李三那样会轻功的飞贼叫‘飞钱’,打地洞掏金库的叫‘旋子钱’,我这样化身万千,美貌无双,神出鬼没,真假难辨的叫‘高买’,这一行跟那些贼不一样,正所谓‘华夏千里万国边,津门城里雁无声,江湖百年风雨过,高买纵横天地间’,有空去地道外听听评书,那边还有三家书馆里说大盗海棠花呢,书里头几个大案都是我师父和师爷做的。”
曾彻哼了一声:“偷东西你还光荣了?”
海棠也哼了一声:“偷东西就是光荣!我从日本人拿偷来送给故宫博物院,不像你们当兵的,从老百姓家里抢出来塞到自己口袋里!”
曾彻吃了个瘪,争辩道:“那是兵痞,我们可不是!”
海棠继续嘲讽道:“对,你们是好人,专门制裁坏人,汤玉麟丢了热河,你们就绑了人家女儿勒索钱财,要脸吗?汤二虎虽然不是好人,你们也一样不是东西!”
“我……”曾彻差点被噎死,海棠说的这事是郑士松所为,虽然跟他没有关系,可实打实是力行社借着制裁汤玉麟的名义做出来的缺德事。
“没话了吧?”海棠鄙视道:“我们的队伍虽然出了顾顺章这样的叛徒,但绝大多数都是好人,可你们那边除了你算是个人物,其余大多都是郑士松之流!”
“咦?曾会长?”一个甜美的女声突然出现,给曾彻下了一哆嗦,急忙回头一看,远处一个小姑娘正朝他摆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