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春并不以欠别人的钱为荣。我们效益良好,并不差钱,也不会赖任何人的账。那墙上贴的‘诚信’两个字也不是摆设,那是古城春自创立至今一直遵循的理念。正是这一传承,古城春才走到今天。你见过哪个坐井观天盲目自大的企业会历经几十年不倒,而且越做越大?”女人显然在为林嘉树刚才那番话生气。
“对不起,我只是被韩经理的倨傲态度气晕头了,才说了一些过激的话。我本人对古城春充满了敬意,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林嘉树真诚地道歉。
“一两个人并不能代表整个古城春集团,不是吗?”
“非常对!古城春在广大消费者眼里,是个有相当影响力的品牌。”
“欠你们多少钱?几年了?是什么款?”
“加上不久前的一笔,有二百六十多万吧,五六年了。是你们那个污水处理工程的尾款。”
“嗯,你可以走了!明天直接到我办公室来!”
“哦——好的。”
“再来我办公室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手机的录音功能关掉!你和任何人说话都要这样吗?”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刚才和韩经理的对话被人断章取义,所以做了点防范。来您办公室前我忘记关掉了。我没有恶意,请您不要误会。”林嘉树的脸红了,有些无地自容。
“你很聪明。我没有责怪你,你可以走了!”女人笑笑说。
林嘉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他病了,身上滚烫,却又冷得发抖。他不知道自己凭着一时冲动,走的这自杀式的一步棋正确与否,凭感觉,今天这个马蜂窝捅得不轻。
管他呢,反正不捅上一捅,也好不到哪里去!冲动了吗?仿佛也没有,至少到现在他也没后悔过,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钱有没有要到他反而不那么在乎了。
那女的叫什么?在古城春到底是个什么叫角色?真是猪脑子,临走的时候竟然忘了问她姓名。管她谁谁,睡觉!林嘉树饭都没吃,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林嘉树依然高烧不退,浑身难受。他强打起精神,如约来到昨天那个女人的办公室。
女人说:“我做了详细的了解,基本可以肯定,你们的工程和设备没有什么大问题。这一个多月来,你在古城春付出了不少努力,但并没有被我们的人认可,对吧?我说过,一两个人不能代表古城春全部,我们始终都是一个讲究诚信的企业。那笔欠款我可以给你,全部!韩超有句话没说错,古城春并不差钱!”
林嘉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脑袋嗡嗡地轰响,那是高烧的反应。
“希望没让你失望,也希望你依然对古城春保持着良好印象。我的话你听到了么?”
林嘉树站起来,向对面的女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谢谢……”林嘉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欠钱总是要还的!我们可不以欠别人的钱为荣!”
林嘉树脸红了,这女人还是在意他昨天说的那些话。
“不过没那么多现金。我这里正好有个一百五十万的半年期承兑,剩下的一百多万直接打到你们公司的账户上,同意吗?”
林嘉树连连点头。
女人把眼前的承兑向林嘉树面前一推,说:“给你可以,但我是有条件的。”
林嘉树伸出的手又赶紧缩了回来。他有些紧张,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会提什么条件。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如实回答即可。这个条件很苛刻吗?”
“不苛刻!什么时间?”林嘉树满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当然答应,也没理由不答应。
“我看你像病了,是不是着急回去?那就把时间定在一周之后吧!不过,拿到钱,你会不会永远不再踏进古城春半步?”
“当然不会!古城春永远都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我们的工程和设备还在这里运转着呢!”
“那就这么定了!我不会白让你回答我的问题,如果能让我满意,可是有奖励的哦!”
“我不需要奖励,能回答您的问题是我的荣幸。领导贵姓?这两天发高烧,脑子烧坏了。”林嘉树有点不好意思,他到现在才想起问人家的姓名。
“孟玲。”
“哦——谢谢孟总!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在你回到山北县城的时候,另一部分欠款一定会在启泰公司的账户上了,放心好了!”
“谢谢孟总,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帮助。”林嘉树由衷地说。
“你是不是刚刚毕业?”孟玲在身后问。
林嘉树说:“是的,这是我第一份工作。我入职不到五个月,在公司集中培训三个月,出来跑市场不过五十天,其中四十多天是在古城春度过的。古城春是我面对的第一个客户。”
“嗯,一看就嫩得很,一副书生气。昨天你是不是在背课文?哪个学校毕业的?”
林嘉树脸臊得恨不得缩进衣领里面。昨天他慷慨激昂的一番演说,自我感觉还不错,在孟玲眼里,竟然只是一个书呆子背课文。他无地自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是嗫嚅着说:“省财经。”
孟玲扑哧一声笑了,说:“巧了,我的本科也是在那里读的,不过比你早十年。给我的小学弟一点忠告吧,记住,要账不是这么要的!昨天打动我的不是你的演讲,是你的单纯。我不想看到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对社会和人生产生怀疑。生活是美好的,社会也是复杂的,你还有很多东西去经历,这才刚刚开始。但愿我这番话没有伤到你的自尊。好了,记着我们的约定,一周之后来找我!你可以走了!”
林嘉树的脸再次红了,他又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雨从几天前开始就零零星星地下着,这场雨估计又得下一个周,江淮地区的天气就是这样。
林嘉树走出古城春的办公大楼,又把那张承兑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最里面的西服口袋里,用手按了按,然后把风衣的扣子扣紧。他回头看了看古城春气派的办公大楼,那里面有陈贵和、有梁斌、有韩超,也有罗海平,更有孟玲。如果不是孟玲的那一番话,他真的再也不想回到这地方了。
钱终于要出来了,他完成了一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抬头看看天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抒发胸中的郁闷。雨滴落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自己脸上有泪水,但这是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泪水。
人生啊,总是这么悲喜交集!生活啊!这操蛋的生活……
林嘉树就这么胡思乱想、头重脚轻地返回了酒店。回到房间,他把简单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立刻到前台退了房,然后打车去了菊城长途车站。他要回去了。
再见了,菊城!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虽然县城看上去并没有名字那么有诗意。但在他以后的职业生涯中,注定一辈子忘不了这个地方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