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朝野,阉党篡权。
对外说年轻的皇帝身子不好,在甘露殿上养生。
实际上则是彻头彻尾地将他幽禁在了那里,被架空成没有实权的傀儡。
米元思的青龙卫虽然都有将真实的情况报上去,但皇帝没有实权,什么也做不了。
这才有了他们这趟北境之行,为的就是收集阉党的证据,好在某一日能将阉党一网打尽。
马车越是往前,看到的场面越是令人心惊胆战。
三年大旱,头两年还撑得住,今年则是彻底的颗粒无收。
北境的百姓自发往京城的方向去,仿佛只要到了中原腹地、京城脚下,就能有活下来的希望。
以至于君维安一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饥民,骨瘦如柴,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
“今年颗粒无收,北境幽州刺史带着三尺白绫上京,结果在路上被阉党的人拦了下来。”米元思道,“自知见不到圣上他,在驿站自尽了。”
他拍了下君维安的肩头:“别看了。”
米元思犹豫了片刻,沉言:“城内……”
他实在是说不下去。
根据线报,城内已成人间地狱,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
君维安就那么死死地看着窗外,他像是一尊石像般,望着眼前的景象。
马车刚到外城,饥民就拥了上来。
看着一只只伸过来的手,君维安的心就像是被人捏住一样,一阵刺痛。
那些人满身泥土,瘦得皮包骨头。
有些身前捆着孩子,幼小的孩童垂着脑袋,散着一股死气。
君维安看不下去了。
他放下帘子,躲在马车里,锁在车窗下,沉默着一言不发。
米元思没有说话,甚至连叹息也不敢出声。
他怕一不小心,就在君维安的心头上撒一把盐。
这个天天吵着闹着要回北境,一听说此行终点是这里的青龙卫阁领,飞快地处理好手头一切案件,堵在路上非要与他同行,拦都拦不住的男人。
现在面上有多平静,心里就有多大的惊涛骇浪。
马车缓缓停在了匾额都掉了一半的幽州府衙前。
府衙里一片狼藉。
死的死,伤的伤,没剩下什么人。
米元思望着眼前骇人的场面,提着衣摆迈过门槛。
他身后,君维安紧握着自己的剑,沉默着一言不发。
银车果然没有到这里。
朝廷针对五千饥民,拨款的三十万两白银,根本没能送到最需要这笔钱的地方来。
层层瞒报之后,又是层层侵吞,银车在靠近幽州的时候就没剩下几个银子,一进幽州地界,就被愤怒的民众抢了个干净。
米元思都能想到,最后在朝野中会以什么样的奏折,结束这荒唐的赈灾之举。
一定会是“尽数发放完毕,百姓皆安稳”的陈词滥调。
因为刺史上京,代理政事的县丞一瞧见米元思腰间的黑色令牌,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他红着眼眶看着米元思,竖起三根手指,颤颤巍巍道:“三!三十万人啊!”
说完,在草皮都不剩下的县衙里,叩首在地,哭得不能自已。